阅读历史 |

第799章 羽鳞(二)(1 / 2)

加入书签

第799章 羽鳞(二)

裴液没有拉走两位院友,在颜非卿拔剑斩断他手腕之前果断松开了手。

而冬剑台上的钟声也留下了他。

三次悠远的敲击过后,仙人台长史没有波动的语声传遍了整个冬剑台,曰:「一擂:二百九十七位,龙君洞庭,【雪匣藏剑】祝高阳,对,榜外第一,箫马剑,【高天木鸢】关衣。」

剑台四周熙攘的声音一下降下去许多,杨真冰也将目光挪去台上。

这两个姓名或许排在末尾,但比起鹤榜那些久不露面的老怪物,二人正是纵横江湖的年纪,知晓他们名字的人多之又多。

祝高阳从洞庭席上走下来,洞庭那边隐隐传来为大师兄助威的声音,其对面飞落下一道身影,青衣白裤,背剑束发,女子,脸潇洒而有棱角,像一匹原上独驰的骏马,雨鬣霜蹄。

祝高阳的声名由南一路飞入神京时,关木鸢的名号一直流传在北方群山与旷野上。

箫马剑之主的独女,今年是她第一次赴会羽鳞,被仙人台列为榜外七十人中的「第一」,目标显然不仅仅是挤入榜尾。

裴液抿了抿唇:「祝哥第一个啊。」

姜银儿点点头:「因为后三位都没有来。」

台上祝高阳立定,微笑执礼:「关少主,请。」

关衣洒然一抱拳:「久闻祝真传剑术独步江湖,早想领教。无论胜败,今日毕后关某愿请祝真传喝酒。」

祝高阳拔剑抱拳:「何敢辞谢。」

裴液瞧得出男子的眼神很认真,生死临头的时候他都喜欢开几句玩笑,但这时那张英朗的脸很慎重,唇微微抿起。

盖因「雪匣藏剑」前面,还有「龙君洞庭」四个字,羽鳞试的第一场,万众瞩目,剑脉的大师兄承负的不仅是自己。

裴液知道他多半还没恢复过来,八水上那次【五腑藩篱】,对灵躯也是一种无可挽回的摧残,固然身体的伤损已然弥合,但元气一定还没复原。

仙人台鹤检投下一枚小令。

【同世律】掀开一角,冬剑台上灵玄放入。

关衣身形一霎消失在视野中。

裴液拨开鹑首,目光都全然追不上其人的速度,他下意识转过头,祝高阳身边已响起一声金玉响彻的铮鸣!

关衣之剑居高临下地斩落,祝高阳背剑一封,然后身形极快地偏开让过,飘飘纵在了三丈之外。

『祝哥接不住她的剑。』

裴液想。

关衣之剑没什麽玄妙的,至少这一剑没什麽玄妙,它带来的是冬日驰马中旷野的北风,一招一式没什麽矫揉,得等连绵起来才萧烈开阔,冷入骨髓。

但就是这直来直往的一剑,男子接不住。

裴液自己都能看出来,那麽男子一定更轻易读透这一剑,他在剑道的深厚造诣绝非虚言。

但在力量和速度上,他俱都难撄其锋。

也许正因这门剑过于直来直往了。

男子的虚弱在这时具象化了,面对裴液时丶面对青风使时,其实还不大凸显,他最显眼的特质依然是「强大」,但当面对同层级的对手,「四分之一」的限制就令他像个病弱之人。

他确实也还带着些隐伤。

没有有效的阻挡,剑台就是一片旷野,关衣展开了自己的剑风。

整座冬剑台的灵玄随其剑而舞,几乎将人们重新带入了凛冬,祝高阳在其中心退步丶架剑,每一击都带来一次摇晃,许多人都瞧出他的难以支撑。

「祝真传,怎麽灵玄不济?」关衣抬眸,「身体有恙吗?要认败吗?」

祝高阳脸色微白,看着她抿唇一笑:「关少主,不要松懈。」

关衣没有松懈。

剑风之中,这位女子几乎飞了起来,乍隐乍现,宛如风神,每一剑都携来千钧之力。

玄门战斗的基础总是对灵玄的争夺,但在这一项上祝高阳已完全失败,如果冬剑台此时是一片海,那麽祝高阳就是孤舟,关衣就是海神。

祝高阳支撑得十分艰难,这时每接一剑他都已开始踉跄,臂膊震动,身形摇晃,确如浪中飘舟。

裴液心脏提着,他有时都瞧出关衣剑中隙漏——她也不在乎展露——但男子已确实没有馀力去捉。

这种实力上的硬差距无可逾越,正如当时在奉怀时邢栀就说,实力四存其一,对正在上升期的男子很可能是难以翻身的重创。

裴液抿紧了唇,看着场上艰难踉跄的身影有些难过,即便早已知晓了这个事实,他对男子最深的印象依然是骄傲丶坚韧和无所不能。

但下一刻他眉毛微微一松,两眼怔住——他似乎捕捉到了一种旋律。

也许是受益于近日的琴乐,他对韵律丶尤其剑中的韵律敏锐了很多。

在很多人都没注意到的时候,裴液已隐隐听到了缓慢地丶渐入的节奏。

从剑声中传出来。

未必总是上位者掌控下位。

有时候,自以为掌控了对方的人,往往因沉醉于这种掌控,而在实际上受到对方的引导。

祝高阳就是如此。

发簪早被震脱,他英俊的脸上没有表情。

以一种难以想像的丶超卓的对剑道的理解,他每一次接剑,都接在自己想要的地方;每一合过后,关衣都不自觉地斩在他准备给她的地方——因为那里如此合适。

她沉醉于这种逼近胜利的丶强大的力量感,沉醉于对他的压制,如果她要离开,祝高阳就会迸发出剑势,令她颇感不安地重新回到这种节奏。

剑台上吹拂的依然是北国旷野的冬风。

强大丶凛冽……但其中渐渐奏响的却是楚歌。

「君不行兮夷犹,蹇谁留兮中洲?

美要眇兮宜修,沛吾乘兮桂舟。

令沅湘兮无波,使江水兮安流。」

等关衣霍然意识到失去掌控的时候,她自己也已陷在了这旋律里。

两柄剑之间的交击已全然在这种节奏之中。

她只能扮演自己在其中的角色,一刻不松地追逐着身前的白衣,追求着下一剑的胜利。

但她每一次竭尽全力地追逐,都只令男子踉跄的身形变得更加缥缈。

美丽的歌声似乎隐隐响起来了,北国的风渐渐消去,两剑交击如琴,令裴液如痴如醉。

「朝骋骛兮江皋,夕弭节兮北渚……

↑返回顶部↑

书页/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