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1章 江湖之上(万字)(1 / 2)
第461章 江湖之上(万字)
飒飒一一咔!
当世两位顶尖武者的杀气直冲云霄,单这股气势,便足以影响天地,风势愈大,吹得拜火宫前的焰状旗帜猎猎作响,后「咔』得一声,拦腰折断。
半截旗杆在白石广场滚落滑落,万馀人的拜火广场死寂无比,衬得旗杆声咔咔作响,极为刺耳。
此刻却无一人注意此声,整个世界似都安静下来,唯有高台之上两道人影。
萧远暮带着洛朝烟,季紫淮,苏青绮几女,站在一处宫闱之上,遥遥朝此看来,同样未曾出声。
乌达木未带兵刃,双臂垂下,武功如他,早已到了万千技法信手拈来的地步,带不带兵刃,无甚差别。
赵无眠又何尝不是?他时常用清徐剑,也不外乎怀念酒儿罢了。
乌达木儒雅面容平和冷静,眼神中却透露着杀气,直勾勾打量着赵无眠,视线似能透过肉体凡胎,看到赵无眠体内的青玉佩与那一抹仙气。
他眼眸轻眯,神情不知为何,稍显恍惚,似是看到了自己极为遥远的记忆。
或许他在这仙气中,看到了自己师父,季应时的影子,回想起自己曾在他座下习武修行的儿时画面。
赵无眠对乌达木在想什麽,毫无兴趣,只是心底依旧带着些许晞嘘。
他与乌达木立场有别,却也知乌达木这一辈子,只为一个目标而活兴复戎人。
如今在外征战,却被自己人背刺,似还有几分悲情人物的错觉。
于是在开打前,他轻声问:
「以你的武功天赋,若摒弃俗世,如萨满天那般一心修仙—恐怕早已羽化飞升—你为何如此执着草原大兴?」
「为何如此执着?」即将与赵无眠决一死战,可乌达木神情依旧儒雅随和,他眉梢轻挑,后微微一笑,回答:
「我是人啊。」
赵无眠沉默几秒,后好奇问:「你不想成仙?」
「最想成仙的萨满天,莫非就没有执念吗?」
赵无眠想起萨满天死前之景他本可再拖延一阵儿,却因一面人皮鼓甘愿赴死。
乌达木接着道:
「师父总说,仙人本应无欲无求,心若琉璃,便似小西天的洞文方丈若无此心境,便是武功再高,底蕴再深,也不可能证道为仙———为此他不惜封去记忆,重回儿时,可最后——」
乌达木遥遥警了一眼季紫淮,后忽的一笑,却是道。
「师父寻仙,寻了一辈子,为此,他已付出了自己的所有家眷亲人,百年岁月,甚至他曾利用真珠舍利宝幢摒弃了自己身为人的情——可最后,他还是没能成仙。」
赵无眠眉梢轻,他本以为自己那渣男岳丈早已飞升「不妨详谈。」
乌达未暗自沉默,顷刻后,才又忽的一笑,
「你会知道的。」
赵无眠来此,并不是与乌达木论道的,眼瞧他不愿说,那赵无眠也懒得多问。
话音落下,两人皆安静下来,饱经风霜的深邃眼眸,望着彼此。
风又在刮,广场上无数旗帜,迎风猎猎,
伴随两人沉默,申屠不罪提着斩妖剑,默默站至乌达木身后,剑柄上的手骨节发白,他如今虽已不是赵无眠的对手,可依旧有与乌达木联手的资格。
从旁策应,只需让赵无眠分神于他,哪怕一瞬,对于乌达木而言,便是致胜战机。
申屠不罪轻声道:「萧远空习武一生,同为江湖人,我更想与你单打独斗.可惜,上一次,是为了九锺,这一次,是为了天下———」」
「为九锺也好,为争霸天下也罢—总是喜欢同人联手,不外乎你对自己没有自信。」赵无眠警了申屠不罪一眼。
申屠不罪沉默以对,无论如此·这次依旧是同人联手围剿赵无眠。
可这一次,赵无眠却有帮手。
孟婆毫不犹豫站至赵无眠身侧,冷眼望着申屠不罪,一言不发,意思却很明显·想插手,先过她这关。
申屠不罪闻言,却先警了眼远处宫闱之上的萧远暮,暗道自己如今貌似要被这两大妖女围杀?
正自思虑间,忽的一声剑鸣,惊得在场所有人脊背微凉,便是赵无眠与乌达木也侧自看去。
一道剑光自人群中冲天而起,直逼申屠不罪,来者鹤发童颜,一席道袍,遍布皱纹的手紧握太极真武剑,杀气锋锐。
孟婆与申屠不罪的眼神同时一冷,「归一真人———
赵无眠眼眸轻眯,不料失踪多日的归一真人,竟会出现在此地,
他如今却忽的朝申屠不罪出手·
赵无眠知道,归一老道即便与他有万千不合,多少仇怨,可这位百岁老人,依旧是中原的武魁,是赵无眠成名前,中原江湖的门面担当与正道龙头。
他与赵无眠与不少仇怨,可他看出天下大势集聚西域,这才来此。
不是为了浑水摸鱼杀赵无眠,而是为了乱战之中,取申屠不罪与乌达木的首级。
还天下一个太平。
曾经他能去太原与枪魁联手,围剿乌达木如今当然也会来。
可孟婆却不在乎.—她只知道,自己的师父晏容绯,当时身死,有归一真人一份功劳。
此剑太快,又蓄谋已久,申屠不罪不得不暂避锋芒,朝侧爆退,紧随其后,归一真人与孟婆一前一后,紧追不舍。
眨眼间搅动风云,在偌大圣殿搏杀起来。
这三人之战,约莫便同当初燕云赵无眠与莫惊雪,萨满天等人厮杀一般各打各的,纯在乱战。
赵无眠回眸望了眼萧远暮,自己的青梅竹马朱唇轻撇,缓步朝侧移去·由她在一旁策应,孟婆肯定不至于有危险。
苏青绮也注目眺望,直勾勾望着赵无眠与乌达木—她的公子,要杀了她的杀父仇人。
这几位武魁的打斗,丝毫影响不了两人他们眼中只有彼此。
赵无眠青衫下摆,随风猎猎。
达木衣袖下的双手,紧紧握拳,青筋暴起,
轰隆!
不远处的宫闱猝然传来一声炸响,似是申屠不罪被归一真人一剑逼得撞碎墙壁。
就在此时!
「喝!」
乌达木眼神一凝,爆喝一声,足下地砖猝然炸裂,碎石四溅,洞穿空气发出『咻」得刺耳声。
而乌达木本人,却已不见踪迹。
尚未瞧见这白袍书生身影,赵无眠面前的空气却已率先肉眼可见凹陷下去!
乌达木一记平平无奇的炮拳,已是调集全身之力,白袍之下,浑身肌肉鼓起可赵无眠的剑更快。
赵无眠的剑本是提在手中,可忽然间,清丽剑身便已到了乌达木的脖颈之侧。
脖颈之侧?可赵无眠本是想直接刺穿乌达木的咽喉的。
以他的武功,绝无刺歪之理,乌达木的速度,也要逊色他一丝,即便能躲开招架,也绝不会如此闲庭信步.
乌达木的武功,果真有些古怪,似连赵无眠都能影响。
赵无眠眼眸轻眯,并未惊慌,当即变招,手中长剑转刺为削。
可乌达木却转攻为退,足尖轻点,身形后仰,力道转换得行云流水,不见一丝阻塞。
清丽剑光眨眼乌达木咽喉前擦过,在空中带起半月寒芒,却毫无建树。
紧随其后,乌达木气势骤变,白袍一鼓,足尖地砖泛起裂痕,身形自原地平移向前腾挪三步,
后一记刚猛撞钟般的顶心肘,猝然印在赵无眠心口处。
砰!
两人足下石台猝然寸寸开裂,无匹劲风搅得周围旗杆瞬间断裂,旗帜更是被劲风当场搅碎。
赵无眠靠着横练功与内息护体,并未受明显伤势,可气劲入体,却难以随意削力。
蛮横力道扩散全身,随之向后,让他整个人不受控制倒飞出去。
可双足腾空,刚一飞出不足两米,乌达木眨眼间便身形下压,原地弹起,似猛虎爬山,蛟龙出世,双手成爪,追到赵无眠身前。
「接好喽!」
乌达木又是一声爆喝,根本不留给赵无眠喘息之机,一掌自上而下,宛若炮弹朝赵无眠心口印去,空气甚至在他掌心侧方,拉出纯白气流,发出一抹音爆脆响。
方才一肘,乌达木是在试探赵无眠的体魄与内息,如今心中对此有所了解,此掌定然不可能只是让赵无眠倒飞出去这麽简单。
如今赵无眠被他一肘逼退,尚未卸力,落入下风,只能被乌达木不断追击,勉强招架。
可忽然间,浓郁黑气猝然自赵无眠胸膛间涌出,似成人影,自赵无眠体内弹出,一脚重重印在乌达木的心口处,宛若漆黑分身。
砰!
乌达木受此力道,不免招式一顿,眼中也显出几分错。
这分明就只是内息外放,可赵无眠竟已练至收放自如的境界了?
要知萨满天都尚且只能以手掌为媒介,自掌中三阴经脉内息外放,赵无眠却无此限制。
赵无眠眼神微冷,『漆黑分身」在空中一个回旋,没入他的体内。
后他的脊背猝然涌出一抹黑线,贯入地砖,竟是让赵无眠在空中拉出一道直角,撞在地砖,以近乎蛮横的方式卸力,恢复重心。
继而他长靴踏地,动作却行云流水,旋身抬腿,一记竭子摆尾,长靴重重抽在乌达木的侧脸。
只听『砰」的重响,即便乌达木的横练功同样不俗,可也不免头颅侧去,眼角馀光却看赵无眠顺势身形下压,单手握拳提在小腹。
后他整个人如弹簧般骤然自原地弹起,不等乌达木向侧倒飞,他的上勾拳便已重重砸在乌达木的下巴处。
「就你会用拳掌功夫!?」
砰!
乌达木似白日飞鸿,砸在拜火宫的飞檐之上,屋砖炸裂,可偏偏在此之前,殿内绫罗绸缎刚好飞舞而来,似无数张大网,意欲接住乌达木。
即便最后不外乎『撕拉」几声,绸缎撕裂,可仍旧为乌达木缓去不少力道。
一招得利,赵无眠见状心底却暗暗眉—这一拳的手感,不对劲。
便如他方才那一剑般。
乌达木刚一缓过神来,只见赵无眠整个人已拔地而起,抬手射出一根内息铸就的漆黑丝线,意欲缠住乌达木脖颈。
可偏偏此刻有一四溅碎石,挡在乌达木身前,虽眨眼便内息刺穿,可还是为乌达木争取了一瞬时间。
让他抬手一掌拍在身下,整个人向侧翻去,抬手拍地躲闪开来,身形伏龙卧虎,在屋檐黑色瓦片上拉出三道丈余长的痕迹,向侧爆退。
咔咔咔瓦片纷飞,乌达木卸去力道,抬起下压手掌,缓缓起身,五指虚握,抖落漆黑粉尘。
赵无眠紧随其后落在火神金像的头顶,收剑入鞘——这火神金像,早已向侧倒塌,砸落了半边宫闱。
一人站在尚且完好的宫闹屋檐,一人站在金像头顶,四周建筑破破烂烂。
他们相对而立,凝视彼此,却不约而同,没再出手。
「你的运气似乎不错。」赵无眠意有所指道。
远处的苏青绮已是紧咬下唇,根据阿苏尔送来的情报,他们知道这是为何传国玉玺—这件九锺,传闻间可执兴亡,改命数。
用人话讲,便是操纵气运——谁有了它,便可称之为真正的『天命之子」。
天命所归!
寻常人得到它,不会调用,说不得还会让自己变得倒霉·可乌达木拥有传国玉玺,早有近百年。
早就钻研透了·他对这所谓的操纵气运之法,绝不可能弱于赵无眠的时空之术。
这可比时空之道,要更为嗨涩玄乎,但奈何乌达木修行的时间远胜赵无眠,足足百年。
当然,便如赵无眠使用时空仙术时,会遭其反噬,乌达木此招定不可能如臂使指,随意调动,
否则他早便成这天下之主。
但乌达木调动时,定也不过心念一转,一瞬便可起效。
当初乌达木在太原,没被晋王的火药当场炸死,甚至只是受了些皮外伤-便是靠着一瞬之间的『运气好」。
运气好,不算什麽,可若太好,就足以决定许多事—会让乌达木的每次攻击,总会落在赵无眠最为薄弱的地方。
会让赵无眠每次出剑,总是难以触及他,
会让他次次因各种缘由,化险为夷。
若做不到这些—那就只能证明,运气还不够好,乌达木还得练。
世界天地,旗帜建筑,目之所及,所有的一切,都在为乌达木摇旗助威,都在尽可能为他规避一切风险。
就连周围席卷的风势,也会随着乌达木的每一次出拳,拂在他身后,为他增添一份力道。
乌达木并未否认,「是又如何?传国玉玺,便是如此。」
他轻声道:「所以你杀不了我,赵无眠—谁也杀不了我,天地不允我死,你武功再高,终究只是凡人之躯,如何抗衡天地命数?」
赵无眠沉默以对。
乌达木面上不禁浮现一丝笑意。
两人高站拜火宫之上,白石广场下的万馀教众,乃至内外两城中的市井百姓,眼力好者,皆可瞧见屋顶上有两个黑点,似是两道人影。
拜火城中,不免有人抬眼眺望,后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得议论纷纷,满城哗然。
天空,烈阳正赤。
赵无眠闻听此言,只是默默抬眼,望着澄澈天空,似是埋怨上天为何如此偏心。
总言天道无情,可这高天偏偏垂青于乌达木。
乌达木静静望他。
乌达木很欣赏赵无眠,打心眼里希望他知晓此事,不再抵抗,缴械投降。
但天地站在他这一边,气运站在他这一边,所有的一切,都会向他施以援手,唯独赵无眠不会。
高天立于乌达木身后,一同敌视着赵无眠—那他自该对高天抱以敌意。
搅乱天地。
赵无眠忽的抬手,一盏似披霞光的长明灯,在空中划过一道赤红弧线,掠至他手中。
「流霞长明灯—」乌达木眼神凝然几分。
赵无眠自天空收回视线,侧眼望着乌达木,忽的道:
「九锺中,似有不少相对之物,杀伐毁灭与复原重生,时间流转与空间腾挪。」
「你想说什麽?」乌达木眉。
「你的传国玉玺,或许也该有一相对之物,便如——命数与变数。」
轰隆一话音刚落,忽的一道电光划过云海,印在赵无眠站于金像的背影之后。
乌达木一愣。
嗡!
后见赵无眠掌中长明灯猝然一颤,似披霞衣的灯布,竟眨眼一片昏暗,漆黑如夜,后星河流转,繁星如织。
轰隆又是几声雷鸣炸响,澄澈天空本是骄阳炙热,可忽然间,伴随着翻腾雷云,眨眼昏暗。
滴答,滴答——
几滴水珠,自天垂落,砸在赵无眠的手背之上,后滑去剑鞘。
在外城俯首乞讨的乞弓,忽的感觉一丝凉意,抬起污泥遍布的脸庞,茫然抬眼。
轰隆。
忽的一声巨响,又是雷鸣,白光短暂照亮天地,后『轰隆隆」的雷蛇翻滚声,不绝于耳,昏暗天空骤似银河垂野。
无数雨珠一股脑砸落下来,绿洲湖面,眨眼翻腾,蓬松的枣椰树,似一扇扇雨伞,伞面被雨点压得不断往下,后又回弹,抖落水珠。
泥土混着水的气味,好似漫天黄花,灰蒙蒙得渗入鼻尖。
百万人口的拜火城,在此刻,猝然死寂,
就连搏杀间的申屠不罪,孟婆与归一老道,见此天地异象,竟也停下手来,极为惊骇,抬眼望着站在金制人像上的赵无眠。
他手中的流霞长明灯,散着朦胧清丽的微光,他站在高处,便似一轮弯月。
所有人一眼便看出,此等呼风喝雨的仙迹,定出于此人之手。
作为一座宗教气氛浓郁的都城,赵无眠此等人前显圣之举,无疑印在许多人的心中。
他们望着赵无眠脚踩火神像,弹指间唤来大雨的神迹,恍惚间,还以为赵无眠是真仙人。
而那所谓火神都被这位真仙人给踩在脚下了,还用多说什麽吗?
外城那些连口水都难以喝上的乞弓,忽的泪流满面,朝赵无眠跪拜行礼。
「仙人,这是真仙人哩!」
如此呼喊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很快便一发不可收拾。
乌达木默默抬眼,望着天空,雨珠打湿他的脸,让他那梳理整齐的几缕发丝,紧紧贴在脸上。
身为进窥仙人的顶尖武者,他又怎会不知赵无眠此举效用。
本是烈烈高阳天,却忽的落雨,看似呼风唤雨,实则是天地间的法则,已被搅乱。
所有的一切都乱了,好似一抹天地未开之际的混沌,降临人间。
这就是流霞长明灯,这就是九锺。
天地造化之物,本就为改天换地而生,只是顺带—影响了乌达木而已。
在这种环境下,所谓气运早已没了作用天地自己都已自顾不暇,又怎有闲情垂青于他?
纵横江湖数十载的立身之本,忽的被赵无眠寻出破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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