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2章 白厅的黑斯廷斯帮(2 / 2)
亚瑟点头道:「差不多,如果皇家学会不反对的话。」
「他们……应该不会反对吧?」
「嗯……」亚瑟捏着下巴沉吟了一阵:「难说。」
埃尔德像被冰水从头淋到脚,一下子僵住了:「难说?你说什麽叫难说?!难道就因为我爸爸丶我爷爷不像查尔斯他爸爸丶他爷爷那样是皇家学会的会员,所以我就难说了吗?」
亚瑟不慌不忙地啜了口茶:「倒也不全是这个原因,但是归根到底,你一没发表过哲学或自然哲学论文,二不属于任何公学派系,三没出席过哪怕一次学术沙龙,在皇家学会的档案里甚至连个记录都没有……」
「那我画的图呢?」埃尔德一下子急了,他抓耳挠腮的替自己叫屈:「我的《贝格尔号南美洲沿岸海图集》呢?我那一卷的图纸连查尔斯那秃子都借去参考过好几次!这能叫没有学术成果吗?亚瑟,你要知道,我画的海图比你写的报告还用心!」
「用心归用心……」亚瑟笑着开口道:「如果你没有在那份海图集里画上那几只你自创的海怪,还标注了『卡特龙出没』的话,我觉得或许是可以算作学术成果的。」
埃尔德涨红了脸,据理力争道:「你不懂!我那是科学幽默!」
「但你知道的,皇家学会大概不会接受这个幽默。」
「狗屎!」埃尔德一拍桌子,但这回拍得声音明显小多了:「那你为什麽不早点告诉我?这样我就给图纸重新誊一份了,还可以加个精装封皮,顺便把那只卡特龙画得更正式点,然后重新出版……妈的……都怪亚历山大!那胖子跟我说读者可能会喜欢这种纪念性设计的。」
亚瑟抬眼看他:「可你刚才不是还说,头衔和勋章都是对你人格的侮辱吗?」
埃尔德一怔,眼珠子飞快的转了两圈,立刻换上一副道貌岸然的神情:「亚瑟,我说的是从男爵!从男爵这种东西嘛,是拿来养癞皮狗和靠裙带关系混饭吃的人用的!但是皇家奖章呢,那可是智识的桂冠,是帝国精神的凝结,是自然哲学家的荣誉勋章……我不能辜负女王陛下的期望,也不能辜负你,亚瑟,毕竟是你亲自把我名字放上去的!」
亚瑟轻轻「哦」了一声,旋即开口吩咐道:「那你得快点儿了,今年皇家学会的年会定在九月,他们要提前一个月整理所有候选人的推荐材料。你那卷图纸如果还夹在牛皮纸袋里,那我劝你别等到八月再动手。」
埃尔德已经开始摸兜了,像是要立刻掏出纸笔开始做提纲:「亚瑟,你说,我是把航行路线从普利茅斯一路标到福克兰群岛,再从那儿过火地岛和加拉帕格斯群岛,还是单独挑出几幅代表性的海图?女王陛下是喜欢黑白的,还是加水彩的?我可以请我妹妹帮我出几张新图,她小时候学过水粉……」
亚瑟看着他像陀螺一样在摊位边反覆踱步,转来转去,忍不住揶揄道:「不过你要是真得了奖章,就别跟人说是靠我搭的桥了,毕竟我推辞掉从男爵的勋位本来就是为了避嫌的。」
埃尔德压根没把亚瑟的话放在心上,他一边思忖着该怎麽画图一边应付着:「这点你放心,我发誓,如果我真得了奖章,我就在家门口竖一块牌子,写上『本奖章绝非靠裙带关系所得,而是凭藉本人的真才实学』。」
亚瑟瞥了他一眼:「署名处最好再加上一句:『埃尔德·卡特——卡特龙的最早发现者』。」
埃尔德厚着脸皮道:「那当然了,皇家学会到时候一定会感谢我这个创造性的发现的!」
不过转过头来,埃尔德也听出了些不对味的地方:「你刚刚说……你推辞掉从男爵的爵位,是为了避嫌?」
「主要是我不想和约翰·康罗伊爵士站在一起接受册封。」亚瑟轻描淡写道:「这很容易会引发其他人的不当联想,尤其是在法拉第先生再一次拒绝了王室册封其为从男爵的背景下。」
「法拉第拒绝册封?」埃尔德听得云里雾里:「这又是怎麽一回事?」
亚瑟看了眼天色,发现时间尚早后,便耐着性子给埃尔德解释道:「你也知道的,想要册封一个人是需要理由的,约翰·康罗伊受封从男爵的理由是多年来对王室的忠诚服务……」
与亚瑟一同经历过拉姆斯盖特事件的埃尔德立马明白了过来:「得了,我知道你肯定不想用同样的理由。」
「没错,而且女王陛下也不希望用这个理由。」亚瑟开口道:「所以她另外想了个由头,打算以对自然哲学领域作出突出贡献的理由晋封我为从男爵,但是,在自然哲学领域,尤其是电磁学方面,比我更有资格获得从男爵头衔的人显然大有人在。特别是法拉第先生,如果他不愿接受的话,电磁学领域的其他人怎麽好意思从女王陛下的手中接过封赏呢?」
埃尔德一听「法拉第拒绝从男爵封号」,简直比刚刚听说亚瑟拒绝从男爵还震惊。
毕竟以亚瑟和女王的关系,错过了这次,还有下次。
但是对于法拉第来说,过了这个村,可就不一定有这个店了。
倘若不是女王想要册封亚瑟,自然哲学领域的其他人还没资格跟着喝汤呢。
「他疯了吗?」埃尔德张着嘴,一副被达尔文的脑袋晃瞎了眼睛的模样:「我还以为只有你这种怪咖才会干这种事……他怎麽回复女王陛下的?」
「你别这麽惊讶,1830年国王就尝试封他为从男爵,那时候他就已经拒绝过一次了。」亚瑟开口道:「法拉第先生说:『我作为一个科学家,不想因为一项纯粹的学术工作,而受到不属于我职责范围的荣誉。』女王陛下见到他拒绝,又提出让他做王室的顾问科学家,最开始他也是拒绝,我也是和他磨了接近半个月,他才勉强答应的,而且这还是在不拿薪水丶不穿制服丶不参与宫廷活动的条件下。因为他说,他只愿意作为自然哲学的奴仆,而不想变成任何势力的仆从。」
埃尔德一挑眉毛:「听他这口气……怎麽感觉这番话,不只是说给女王陛下听的,也是说给你听的?」
亚瑟没立刻作声,只是拿起茶杯,对着凉透的茶水轻轻吹了口气:「或许吧,法拉第先生貌似对我有些失望,基于自然哲学研究方面的,他自始至终都觉得我应该去做一个科学家,而非白厅官僚。」
埃尔德翻了个白眼:「那他倒是真有些拎不清楚,做了白厅官僚,随时可以转身成为科学家,但是做了科学家,再想变成白厅官僚,可就不止是一句话的事情了。你现在想弄个皇家学会的会员身份,那还不简单吗?」
听到这里,亚瑟忽然反问道:「话说回来,你在海图测量局那边的工作干得怎麽样了?」
一聊到工作,埃尔德就满腹牢骚:「如果我早知道自己在海图测量局的工作就是整理贝格尔号环球航行带回来的资料,当初上岸的时候,我就该一把火把那些东西全部烧了!不过,托查尔斯的福,他这一年给我帮了不少忙。」
「嗯……」亚瑟听到埃尔德一切顺利,顿时放心了不少:「话说回来,你在三等书记官的位置上也已经待了两年了吧?」
「差不多吧。」埃尔德靠在椅背上:「在海军部每天掰着手指头过日子,你要是不提,我还以为已经在那里坐了二十年的牢了。」
亚瑟闻言轻笑一声:「那……等拿到皇家奖章之后,今年的海军部职务调整,你就没有换个地方坐牢的想法吗?」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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