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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7章 从前慢(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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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7章 从前慢

王子虚第一次见安幼南时,她就握住他的双手摇来摇去,尽管她身上带有欧珑柑橘古龙水的清新尾调,但过近的社交距离,还是让他这个i人感到十分难受。

当晚他躺在床上反刍,觉得这位「才媛」除了长袖善舞丶古怪刁钻外,还给他一种莫名的的亲切感。这一度让他怀疑自己是个色胚,被姑娘家摸了手便开始不知所谓起来。

在半梦半醒迷迷糊糊之间,他突然想到这股亲切感的来源:啊,原来她姓安,跟我母亲是同一个姓。

王子虚的母亲姓安,是个极为稀有的姓氏。王子虚的父亲姓王,是个极为普遍的姓氏。年少时的王子虚和他自己的姓一样,是个普通到随处可见的少年。

所以和其他同龄的痴男怨女一样,他也曾隐约幻想过:如果我不是姓王?而是姓安,我的人生会不会有什麽不同?会不会就不这麽普通了?

答案是显而易见的。当然会有不同,如果他姓安,那麽他就不是王子虚,而是安子虚。这个名字像是仙侠小说里的男二,是女主的师尊,后来和女主发生了一段不伦的爱情。

这种想法在他长大后便渐渐消失了。王子虚便是王子虚,有一个很普通的姓氏,是芸芸众生当中的一员,很是遗憾。

总之,他在得知安幼南的名字后,他居然没有第一时间反应过来「这是我母亲的姓氏」,这让他后来感到十分自责。

从这里可以看出,母亲这个角色作为一个个体,已经从王子虚的生活中淡出很久了,久到他需要反应时间,才会对母亲的姓氏产生触动。

我们都知道,王子虚在8岁时母亲离开了家,从此再也没有回来。

但这并不代表王子虚8岁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母亲。实际上,他14岁那年还见过一次。

当时他在读初中,下午的第二堂课上,班主任出现在教室门口,把他喊出去,于是他在走廊上见到了安女士。

安女士张开怀抱,笑靥如花,将他狠狠抱住,然后带他去麦当劳,炸鸡汉堡点了一大桌子。

吃饭时,安女士跟他聊了很多,堪称喋喋不休丶叽叽喳喳,但说了什麽,他全然都忘记了。他的心思全用在对付那只炸鸡上了。

唯有一句话他印象深刻:安女士向他许诺,等她以后站稳脚跟,她会带王子虚去东海,和她一块儿生活。

王子虚当时如何回应的,他自己也忘了。吮指原味鸡实在难以对付。极有可能他什麽也没回应。

不过即使安女士真的打算带他走,他应该也不会应允。安女士抛下老王走了,如果他也抛下老王,对老王也太不公平了。

第二天他到学校,一堆同学围上来问他,昨天那个来接他的风光靓丽丶浑身名牌的白领女性,是不是他妈。

原来昨天安女士走后,她的姿容和风度在学生当中留下了深刻印象。她哪像是生过孩子的中年女人?简直就是风华绝代的女明星。

学生们讨论她的发型,讨论她的穿着,讨论她的容貌和身材。无论如何,都无法将她的形象跟王子虚这个土气的家伙联系起来。

一些学生当中的时尚达人更是发现,安女士的衣服和首饰加起来,价格可能比全班同学的行头加起来还贵,而且以其气质和自信程度,绝无可能是盗版。

所有人都对王子虚的妈妈啧啧称奇,连带着也高看了王子虚不止一眼。大家都对他表露出不加遮掩的羡慕,许多平时不搭理他的人,也跑来跟他讲话。

总之,安女士的一次来访,意外使王子虚成为了这个年级的风云人物。王子虚头一次意识到有妈是这麽好的一件事。

后来安女士线上跟王子虚聊过几次。王子虚没有自己的手机,只能在微机课上回复消息,一段对话迁延日久,将网聊聊出了从前慢的感觉。

再后来,两人的聊天频率逐渐减少,安女士也没有再提起带王子虚离开西河的打算,这件事就算不了了之。再后来便彻底不联系了。

王子虚再次见到安女士时,便是现在了。

当他看到她的那一刻,一瞬间,所有散碎的生活段落,都在他脑中连成了线。

安幼南左顾右盼,像一只紧张兮兮的金仓鼠,故作镇定,脸上的表情却暴露了她内心的恐慌。

「呵。」她发出了一声乾笑,对王子虚说,「你看你紧张的,称呼都叫错了……」

「王子虚。」安女士一句话让安幼南陷入了沉默,「跟我来一下。」

她脸上表情严肃,甚至显得有些不悦。

安幼南说:「妈,他是……」

「你先不要说话。」她语气严厉地阻止了安幼南,「我跟他有些话要谈,你就呆在客厅,不要随意走动。」

「可是他……」

「听话!」

安幼南抿着嘴,委屈得像个宝宝。王子虚还从来没见过她这麽弱小可怜无助的模样。

「跟我来。」

王子虚跟着母亲上了二楼。她推开一扇房门,朝他招了招手:「进来。」于是王子虚进去。

这看上去是她的房间,她从梳妆台前信手搬过来一把椅子,指着椅子道:「坐下。」王子虚于是又坐下。

安女士坐在了他对面。

她老了。

她的面部肌肤白皙柔嫩,头发依旧漆黑茂密,乍一看,像是二三十来岁的女人。

但观察略久就会发现,由于经常用玻尿酸稳固容颜,她的苹果肌有些僵硬,眼神中也流露出只有老年人才有的疲态。

王子虚此时很想哭,但一滴眼泪也流不出来。

她比起王子虚记忆中的容貌变化不大,但气质变化太大。

他记忆中的她,围着磨损的围裙,会变魔法似的从厨房里掏出诸多菜肴;

她会坐在床边,经过她手的衣服,会如同被熨斗烫过般平整地迭起来;

她会在学校门口准点等候,看到王子虚出来时高高举起手,然后两人手牵手,沿着夕阳洒落的街道走去。

但眼前的女人气质截然不同,和儿时的印象判若两人,岁月仿佛从漏斗中溜走,找不出那些时光留下的分毫痕迹。

「你最近在做什麽?」安女士问。

「我受你女儿邀请,在弄出书的事。」王子虚老老实实回答。他完全把安幼南交代的事丢到脑后。

安女士说:「我不是问你这个,我是问,你在做什麽工作?」

「工作辞了。我现在全职写作。」

安女士说:「你之前不是考上西河的公务员了吗?」

王子虚说:「辞了。」

安女士皱起眉头。

她的重点是,公务员这种铁饭碗,为什麽要辞掉?究竟在想什麽?但王子虚以为她只是没听清楚。

「王子虚,你也老大不小了,」安女士说,「今年三十多了吧?」

「三十一。」

「三十一了,怎麽还像个孩子一样呢?」她说,「你把工作辞了,你以后怎麽办?你医保丶社保,怎麽交?你出去,别人问你做什麽的,你怎麽自我介绍?说自己无业游民吗?」

王子虚说:「不至于交不起。」

安女士说:「你还要养你爸啊,你收入这麽不稳定,能够养得起你们两个人吗?」

「我的书最近刚刚登上了《获得》,很快就要出书,拿到版税了,我想争取拿到一个文学奖,就可以……」

王子虚终于鼓起勇气,想要谈一点自己的成绩,却被安女士立马打断了。

「版税能有多少收入?现在又不是几十年前了,一本书能吃一辈子吗?」

安女士说完,又说:「我见过不少作家,他们都是有个正经工作,这样在社会上才有地位。你光指望搞创作,能得到别人的尊重吗?你结婚没?」

王子虚说:「结了,没,没结。」

「到底结没结婚?」

这一问,把王子虚也搞糊涂了,对啊,我到底结婚没啊?

「结了。」他说。

「你妻子支持你辞职写作吗?」安女士问。

王子虚说:「她离家出走了。」

安女士皱着眉盯了他半天,似乎终于心软下来,叹了口气。

「是我之前对你关心不够,怪我。你可能心里怪过我,不过我也有苦衷。」

「我从来没怪过你。」王子虚说。

「你怎麽找到这里来的?」

「巧合。」

「不是幼南邀请你,你进不到这里来,你是知道她是谁,才跟她攀关系的?」

「没有,」王子虚感觉背后冒汗,「我也是今天才知道她跟你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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