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章 火烧(2 / 2)
眼见着就要被揍,这黑瘦草军机灵,连忙喊道:
「俺是给咱们头拿的,莫揍俺!」
伙夫骂道:
「你头谁啊,不晓得自己来拿?调子那麽老的吗?」
黑瘦草军忙回道:
「俺头就是张归厚,俺给他拿的。」
听了这话,伙夫证了一下,然后和两个伙夫商量了一下,从锅里捞起了块大的,又盛了个大碗汤,最后递给了黑瘦草军,然后说道:
「这肉拿给你家头,咱们都敬重他是好汉!让他吃饱,为咱们好好出口恶气,杀那些狗官兵!」
见这黑瘦汉子眼睛都挪不动了,这伙夫又威胁着骂道:
「你但凡敢偷偷舔了一下,让我晓得,我就把你这二两肉给炖了!你晓得吗?」
那黑瘦汉子一个激灵,然后忙不迭点头,端着肉和汤,就奔了过去。
那里,一个膀大腰圆,身材粗壮的甲士正坐在棚子下,闭目养神,十来个瘦不拉几的草军都围着汉子周边,正舔着碗里的汤。
这甲士就是张归厚了,自他大兄失踪后,尤其是被怀疑是投了官军后,他们兄弟两个可就倒了血霉。
他张归厚被发到了下面带步队,他弟弟张归弃则被拉去做了骑从,刚刚随黄家大郎去攻郓州去了。
本来草军这麽对待他们,兄弟二人是打算跑路的,可现在两人被分开后,一个都不敢跑,谁跑,另外一个就得死!
这会草军还不确定他们两人的大兄张归霸到底有没有投官军,还有葛从周给两兄弟求情,所以还留了二人一条活路,可一旦确定了,两人必定是要死的。
这就是草军的核心,他们依旧是一群绿林豪杰,内部的规矩就是这样,对于叛徒,他们从来都是赶尽杀绝。
这也能理解,毕竟私盐贩子利润那麽高,抓住了又是被砍头,队伍中谁背叛了,其他人都有生命危险,所以手段必然狼辣残酷。
也因此,即便张归厚没被杀,可也被投进了类似于敢死队的杂军队伍里。
草军队伍分内外营,内里都是老军,各个都是各家票帅们的核心,而外面都是杂军,每战都为老军填沟壑,死得是最快的。
而张归厚就是这样,带着一群草军中的杂军,死在敌人刀口下,也是迟早的事情。
这会,他刚刚吃完牛肉,正在休息,然后那边黑猴子就奔了过来。
这小子姓侯,人挺机灵的,可这世道,无论贤与愚都没所吊味,因为都是个死,都是个垫刀口的命,包括他自己也是。
那黑猴子一来,骄傲地迈着步子,穿过一群像狗一样的袍泽们,然后走到张归厚面前,谄媚道:
「头,咱给你又要了一份牛肉,哦,还有汤。」
说完,黑猴子就把肉和汤都递给了张归厚。
张归厚看着黑猴子乌漆嘛黑的手扣在汤碗里,心里如何是接受不了,所以笑道:
「这肉我就吃了,汤你自己喝吧。」
说完,张归厚用小刀子插骑拳头大的牛腱子,就开始啃起来。
肉不错,差了点酒和大葱,不然这杀头饭也算上等了。
那黑猴看着自家头啃咬着牛肉,口水溢满了嘴巴,他怕自己丢人,连忙灌了一口牛肉汤,
哎,说来咱草军也是贩私盐的,怎麽给兄弟们煮牛肉汤都不舍得放点盐呢?
牛肉都煮了,还差那点盐?这草军也是个没奔头的。
心里腹诽着,黑猴子却丝毫不停,将牛肉汤一口一口嘬着,不一会就把碗底都给刮乾净了,然后就开始着手指,上面还挂了一点汤呢。
看着黑猴当着自己面吮他那根泥手,张归厚心里一阵恶心,他暗暗骂自己:
「都啥时候了,怎麽还有这些臭毛病?还当以前呢?张归厚啊张归厚,你得活下去!你得像野狗一样活下去!」
想着,张归厚按捺着恶心,终于将最后一口牛肉给咽下了肚子。
那边吮着手指的黑猴,见自家头把肉吃完都没分自己一点,心里失落。
然后旁边有人讨好地问道:
「黑猴,你肉你咋要到的,你给咱们讲讲,咱也去要,到时候分你点!」
黑猴耸耸肩,指着那边的伙夫,说道:
「俺说给张头要牛肉,人家就给了!你们可以去问问!」
听了这话,几个草军相互看了看,虽然觉得黑猴说得不靠谱,但终究顶不住牛肉的诱惑,你推我拉,鼓起胆子去要肉了。
而果不其然,当这几个再用相同理由要肉时,直接被那伙夫喊了一群草军老兄弟给打了一顿。
听着那边哭爹喊娘,黑猴嘿嘿直笑。
直到这个时候,张归厚对这人说道:
「你人机灵,又送了我这顿肉,一会出战,你跟在我旁边执盾,其他什麽都不用管,只要我左侧有人靠来,就就持盾撞过去。记住,跟紧我,我不等人!」
听了这话,那黑猴激动地什麽似的,他能忍着一路不吃,不就是为了这句话?
黑猴人聪明,他晓得一会就是他这辈子的生死时刻,而能救他一把的只有下放过来的张头。
他不晓得张头是什麽背景,但只是那副雄健的身躯,还有衣甲丶铁,他就晓得这是一个勇士。
而他们这些杂军和张头一比,简直都不是一个物种,所以他唯一能活下来的机会,就是紧跟着张头。
此刻听张头点头拉自己,黑猴立即从地上捡起一面牌盾,大声道:
「头,你放心,我誓死追随张头!」
张归厚听到这话,忍不住翻了白眼,笑骂道:
「别死不死的,大战前听不得这个。」
然后他上下打量了一下黑猴,又摸了下他的骨节,惊讶道:
「你小子有点根骨,要是这次能活下来,跟在我后面好好练!不用几年,也能以勇果闻名军中了。」
黑猴一听这话,嘿嘿直笑,摸着后脑勺,问道:
「张头,俺听说练武要冬练三九,夏练三伏,不晓得多少年才有名堂,咱禀赋这麽好吗?几年就能有出息?」
听了这话,张归厚倒是奇了一下,觉得这个黑猴以前家中应该不差的,但也就是这样了,这世道谁还管你以前是谁呢?
也是,他也着黑猴,点头:
「嗯,你说的那是正功,你那是邪功,要是在场上滚两年还不死的话,就能称得上一个勇将了,至于练不出来?哦,那你多半已经是个死人了!」
一听这话,刚刚还沉浸在幻想中的黑猴,脸都垮下来了,不过他还是将自己名字说给张归厚听:
「张头,俺叫侯瓒,可以叫俺——」」。
张归厚点了点头,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
「好的,黑猴!」
那边他还笑着,忽然看到什麽,连忙正色对黑猴道:
「快,把牌盾背着,再找把长枪,只要你拿得动,就拿最长!」
黑猴一,然后就顺着张头的视线看去,只见三名黄衣突骑从街道尽头奔来,然后直奔这里的军将处。
未几,一阵慌乱中,这支出城草军终于准备差不多了,而不出意外,黑猴他们这些杂兵被布置在了最前。
望着后面刀斧明亮,凶神恶煞的草军老贼,黑猴腿都在发软,他提着一把长竹竿,然后靠在了张归厚身边。
此时,张归厚用黑头巾裹着头发,一身铁铠,抱着铁兜整望着南方,那里的天空已经升起了浓浓的黑烟,而且越来越黑,很快就布满了天空。
这是?
不等张归厚再想,城头上的草军老贼开始大声呼喊,然后两侧角楼上擂起隆隆鼓声,随着一阵锁链酸牙的摩擦声,北城外的吊桥缓缓放下。
然后十馀个草军老贼一起扛着木门,然后从两侧拉开这道包铁城门。
就这样,城外宽阔的战场一下子就暴露在了这些草军的视野里随着鸣咽的号角被吹响,街道上的草军在后面老贼的刀斧驱赶下,踏着吊桥直奔城外,远处正是宣武军的大营。
而在号角响的那一刻,张归厚就将兜整扣在了头上,然后直奔出城。
那边侯瓒都没反应过来,背着牌盾,举着细竹竿,就追了上来,大喊:
「张头,等等我!」
大战来临了。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