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4章 大龙(5k)(1 / 2)
第304章 大龙(5k)
心头刚生一丝怯意,周身心气便先泄了大半。
临阵搏杀,心气一旦散了,哪怕双方修为旗鼓相当,也已是必死之局。
他既已察觉自己少了那股搏命的胆气,当即就换了副姿态——周遭那二三十个修士早被吓破了胆,哪怕知道逃不了了,也还是一个个缩着不敢上前,根本指望不上。
他只能寄希望于同盟能察觉不对,赶过来救场,于是突然放缓了语气,拉低了姿态:
「其实今日不必闹到这般地步。你所求的不过是洗剑石罢了,只要你肯就此罢手,留下东西,给我们一个交代,我们几家不仅会将手头的洗剑石双手奉上,还能额外给你补偿!」
「你看如何?你已然证明了自己的实力,我们也清楚,再打下去对谁都没好处!」
「各退一步,方能双赢,于你我都划算。」
他这点心思,杜鸢怎会看不透?
倒不是杜鸢练就了从表情丶语气里窥破人心的本事,实在是他一路见多了这帮货色的德行。
分明是察觉自己可能打不过,才想拖着时间等盟友过来救场。
对付蚂蚁便想一脚踩死,遇上兔子会先观望再雷霆出手,可真对上硬茬,就开始瞻前顾后丶畏首畏尾。
好谋无断,色厉胆薄,干大事而惜身,见小利而忘命——颇有袁绍之风!
不过杜鸢此刻倒有个问题要问他:
「有个叫威王的人,你认识吗?」
威王?他为何突然提威王?那人愣了愣,犹豫片刻,才笑道:
「武景威王大名鼎鼎,我怎会不认识?」
杜鸢又笑了笑:
「那你觉得,你与他比起来如何?」
「我与他?」那人嗤笑一声,语气满是自负,「若在他的封地之内,我或许还稍逊一筹;但出了那片地,我处处都比他强!」
这话他说得底气十足,可杜鸢只是摇了摇头,万分怜悯的看着他道:
「我看你,该是处处都比他差才对。」
又被噎了一句,加上盟友迟迟未到,那人只能强压着心头火气,反问:
「你这话何出此言?」
杜鸢指尖转着那枚簪子,慢悠悠道:
「因为若是威王在这儿,绝不会傻乎乎站着,指望那些根本靠不住的所谓盟友,想来他早该掉头夺路而逃了!」
「所以你远不如他。一来,你看不清那些所谓同盟究竟是什麽嘴脸;二来,你也认不清你我之间的差距,那根本是云泥之别!」
偌大西南,当初就他一个威王能跑掉。
你倒好,一个自己凑上来当马前卒的货色,凭什麽和威王那厮比?
虽然看不起威王的德行,但杜鸢也不得不承认,如果不是这厮最开始被自己的扈神摆了一道。
怕是根本就不会和自己撞上。
王公子天天嚷着躲因果,但嚷了半天,都没威王半成本事。
这几句话听着不算多难听,却字字扎在他心上,逼得他脸颊不停抽搐。
最后他实在忍不住,咬牙道:
「什麽云泥之别!你最多也就比我强上三分,真要生死搏杀,鹿死谁手还未可知!你凭什麽敢说这种大话?」
杜鸢听得这话,加上他深知四周定然不知有多少人在看着,所以他突然一手指天,朗声笑道:
「你等如今不过初入修行,略窥门径,见我自然如井底之蛙仰望天上皓月;可若尔等真能登堂入室,方才能知,见我便如蚍蜉望青天!」
这话一落,全场瞬间静了下来。不管是台下围观的,还是台上对峙的,人人都在心里暗骂:这厮口气也太狂妄了!
可还没等有人开口反驳,所有人就都僵在了原地,眼睛瞪得溜圆——原来那人终究忍不了这般羞辱,猛地狂暴出手!
一手握住紫电雷霆,一手扯出赤红地火,整个人如陨石般从天砸下,誓要将杜鸢毙于手下。
面对这雷霆万钧的一击,杜鸢却只是轻轻抛起那枚簪子,指尖朝前一弹。
下一秒,那枚不起眼的簪子竟径直刺破雷霆丶划开地火,如一道银白流光般直透那人的心口。
不过瞬息之间,那人便双眼圆睁,直挺挺地砸落在地,再没了声息。
这一幕落在所有人眼里,惊得满场看客齐齐倒抽一口冷气,脸上全是错愕。
要知道,这人可不是之前那些被他们或明或暗推出去当炮灰的小角色——他是寒兰山打樵人!
一身传承能追溯到上古,历代传人里也不乏站在山巅的人物。
虽说他这一代落了门庭的威风,可底蕴尚在,怎麽会连一个照面都撑不住,就这麽死了?
众人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就见杜鸢一手背在身后,一手扶着腰间佩剑,缓步向前走了两步,同时抬眼扫过四野,朝着他们这些依旧躲着的家伙淡淡问道:
「还有谁想上来寻死?」
一时间,在场的各家修士又惊又怒,却没一个人敢应声出阵。
因为此人修为已经拔高到了,他们需要重新评估值不值的地步了。
先前的马前卒死了一堆时,他们只是惊觉自己走眼了。可等到打樵人也死了时,他们才醒悟这厮修为真的奇高!——
飞梭冲破京都最后一家落下的结界远遁而去时,舱内的父女二人紧绷的脊背才终于松了几分。
他们现在正朝着霸水祖地疾驰,直到舷窗外再也看不见京都的宫阙轮廓,男人才长吁一口气的望向自己的女儿,满心馀悸道:
「我儿,咱们父女二人总算是逃过这一劫了。」
少女连连点头,只是眉宇间却藏着一丝挥之不去的困惑。
沉默片刻,她还是忍不住蹙眉问道:
「父亲,我实在不懂,为何所有人都要盯着那坛神酒,甚至不惜为此在京都就要杀人越货?」
男人原本想开口解释曦神酒背后关乎的三教秘辛,可话还没到嘴边,就被女儿接下来的话打断。
「女儿自然知道那坛酒是世间难寻的至宝,可我想不通的是,为何那麽多修士,哪怕是成名已久的大修,都死认一个理:持酒之人定是恰逢天地大变,侥幸捡了个大漏?」
「当年大劫降临时,靠运气捡得大机缘的人确实不少,」少女语气愈发认真,「可真有这般命数的人,怎会蠢到把神酒这等重宝显露在闹市之中?这分明是自取死路!」
「可既然他敢这麽做,只能说明此人根本不惧那些闻风而来的宵小之辈。」
说到这里,她抬起头,望着自己父亲的眼里满是不解:
「一个人看不穿,那是他蠢;两个人看不穿,或许是被贪欲迷了心窍。可为何那麽多人,竟没一个能想明白这层道理?」
男人闻言先是一怔,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手上那枚代表了霸水陈氏家主身份的戒指,半晌才缓过神来。
他望着女儿澄澈通透的眼眸,眼底渐渐浮起欣慰的笑意,轻声感叹:
「我儿,爹在你这个年纪时,可远没有你这般清醒通透。霸水陈氏日后交到你手上,爹也能真正放心了。至于你问的事.」
他顿了顿,语气陡然一沉:
「爹一开始也没想明白,可直到刚才逃出京都的那一刻,才算彻底想通了。我们这些人,本就该随着大劫一起滚进尘埃里。」
「当年大世崩塌时没能身死道消,如今不过是苟延残喘,身上早背着天大的天数因果。」
「可那些凡夫俗子不一样,」她父亲话锋一转,眼神望向远方,「他们是这新一轮大世的真正主人,人人都身负泼天气运。而药师愿身为当朝天子,是这轮大世启幕后的第一位君王,他身上的气运之盛,根本不是我们能想像的。」
「所以你看,表面上是我们这些山上人凭着一身大神通,在京都设局谋算他,把棋子落得满盘都是。可实际上.」
说话间,飞梭已越飞越远,京都的轮廓在云层中愈发模糊,即将彻底消失在视野里。
男人突然攥住自己女儿的手腕,将她猛地拉到舷窗前,另一只手指向那座正在缩小的城池,指尖不知何时早已青白,声线里,更是透着彻骨寒凉:
「实际上,京都这头大龙,早把我们所有人都吞进了肚子里!它只是暂时闭着獠牙,随时都能收紧喉咙,让我们万劫不复!」
「你想不通他们为何人人犯愚,」父亲望着女儿震惊的脸,缓缓摇头,「可他们哪里是犯愚?他们是早已被劫数蒙眼,命里注定要栽在这京都里,全都逃不掉一死的!」
是啊,他们满心想着要吃了京都,吃了药师愿。可反过来,这天下气运汇聚之所,龙脉根本所在的京都难道就不会吞了他们吗?
气运,气运,岂能寻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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