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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七章 金光一线,驻颜丹药(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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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大儿子,自小走的就不是寻常路。

如今看来,虽还未真正踏入那传说中的「神明」之境。

可这份变化……怕也真是十年如一日,字里行间里熬出来的。

姜义点了点头,不再多言。

只笑了笑,转身从屋檐下抽出一根老棍,手腕轻掂了掂,便斜睨着看向姜明。

「来罢,既你说书读多了自见其义,那为父也正好想瞧瞧,圣贤书里,到底藏了多少棍棒道理。」

话音未落,脚下一错,身子便如老鹰翻身,一抖手,棍势泼墨般洒开。

这一手棍法,是十几年风霜雨雪打下来的。

筋骨里泡着的是招,血气里裹着的是势,动作未起,气场先压人半头。

棍身一翻,风声「呼」地卷起,左右横扫,步步有度。

反观姜明,这些年心思都耗在章句里,棍子虽没撂下,但早失了几分筋骨上的熟稔。

头几招下来,接得颇为吃力。

有些架势接不住,只能靠着身子闪;

勉强搭上的,也多是招式不全,左支右绌,看着是被打得一路跌跌撞撞。

可转过十来招,姜义的眉头却慢慢皱了起来。

这小子的棍法,确实「生」,手脚生,眼法生,架子也稀松得很,像是半路才捡起来的手艺。

可他那股气……却「活」得不像话。

自己练了小半辈子,知道气机如何循招而行。

就像赶马车,一式一动,拉着那口气安安稳稳地往前走,四平八稳,规规矩矩。

可姜明的气,却根本不认这套章法。

他那口气,像是群脱了缰的野马,招式只是个头,点一盏灯似的,剩下的全靠气自个儿去跑。

念头才起,气已先行一步,动作反倒像是在追赶自家气机。

往往姜义一棍砸下,劲猛如崩山裂石,换旁人早就手忙脚乱。

可姜明只一偏腰丶一抹腕,周身便有气劲溢出,竟把那股力引得不见踪影。

父子二人对立院中,棍影交错,风声猎猎。

木棍相击,声声闷响,似雨点落瓦,密不透风,一时间倒也难分高下。

天边泛起一抹鱼肚白,薄雾未退,灶房那头已传来锅铲轻响,叮叮当当。

又夹着女儿家慵懒的一声「唔」,和小孙儿拖得老长的一记呵欠,拖拖拉拉,软软糯糯。

二人心照不宣,棍风顿歇,各自收手。

双棍在空中轻轻一触,清脆一声,打了个圆满的收梢。

姜义收了棍,略略踱步,走到儿子身边,凑近些,低声说了句什麽。

姜明只垂着眼,脸上不见一丝波澜,安安静静地听完,到末了才极轻极轻地颔了下首。

早饭后,寒地里寒意犹浓,却风气陡变。

原本素性清淡,恨不得把人嵌进书堆的姜明,行事间像是换了个路数。

讲席之上,要取案头书卷,也不再弯腰动手。

只眼风淡淡一扫,那卷宗便似被无形丝线牵引,悠悠然飞起,不偏不倚,正落在他摊开的掌心。

角落里,姜锐听得昏昏沉沉,脑袋一点一点。

姜明却不言不斥,连眉头都懒得皱一下。

只是指尖微微一弹,袖口风都没荡起,一粒石子悄无声息地跃起,越过几人头顶。

兜了个不疾不徐的小弧线,「啪」地一声,正中姜锐眉心。

那小子「哎哟」一声惊醒,仿佛梦里坠崖,身子一挺,睡意尽散,满面茫然地四下张望,

神情委实惹人发笑,却哪知这「暗器」从何而来。

如此手段,既无喝声提气,又不见形迹起伏,旁边的姜曦看得眼都直了,忍不住「嘶」了口气。

姜明却只是淡淡一笑,神色间不见半分得意。

自顾自翻开书卷,语调温温吞吞,宛若昨日春风:

「此等小道,聊以遣兴。若能静心向学,把书中道理吃透了,别说御物行气,便是拳指雷霆丶脚踏风火,也未必不能。」

此言一出,姜曦眼睛里便亮起些光来,像是看见了书页里真有仙龙飞舞。

柳秀莲也敛了心浮气躁,竟比往日认真几分。

半个时辰后,书卷轻阖,声落如止水,无波无澜。

姜明不多话,袍袖一展,整个人像被风送出门去,直往后山那头踱去了。

姜义与柳秀莲回了院里,各自抱了个娃儿,一人一柄小勺,耐着性子喂那温吞吞的米糊。

日头已升,暖光懒懒地洒了满地,落在斑驳的墙上,悠悠地晃着,倒有几分画意。

这等清净日常,没过多久,便被一阵急促脚步踏碎。

人影未见,姜曦的声音却先一步撞了进来,清脆得像撞了口铜铃:「爹!娘!」

话音未落,她人已似阵旋风卷进院中,手里扬着封信,眉眼间的欢喜几乎溢了出来。

信到了姜义手上。

他指尖一捻,那纸张的厚薄纹理熟得很,不用看落款,已知是凉州那头来的。

信封一拆,一包油纸包得四四方方的物什先滑了出来,落入掌中,微微一沉。

拆开来看,是个不起眼的木盒,木纹陈旧。

盒盖一掀,两颗乌沉沉的丹丸静静躺在里头,龙眼大小,皮色粗粝,卖相着实不怎麽讨喜。

药香扑鼻,却带着股苦味,似是黄柏又掺了点乾姜,草木之气混得不清不楚。

姜义一挑眉,信也随手展开。

上头字迹龙飞凤舞,横竖七倒八歪,一看便是姜亮那小子亲笔。

说是锋儿近日在鹤鸣山头回开炉,照着古方,鼓捣了一炉「驻颜丹」。

药成两枚,不敢私藏,且寄回家来让二老尝个新鲜。

姜义看罢,将信念给柳秀莲听,两人对视一眼,眼角都带出些笑意来。

话也不说,便各自伸手取了一枚。

姜义抢了头阵,就着半碗温水仰头吞下,模样自然得跟吃颗山楂丸子似的。

柳秀莲也不扭捏,学着他那般动作,乾脆利落地吞了下去。

药气未散,倒先笑出了声。

姜义坐回廊下,背靠门框,捻着那封纸角略卷的信,就着一地清晨暖阳,慢慢往下读去。

字是熟字,语是常语,说的也无非还是那点家常旧事。

姜亮那小子,近来又跟着护羌校尉东奔西走,混得风生水起,眼界越发野了。

倒是那位「李大夫」,近来名头渐响。

今日给张家夫人顺了气,明日为王家小姐安了神,风头竟隐隐盖过了城中几位老先生。

姜义看得嘴角微翘,摇头失笑。

一旁柳秀莲怀里抱着娃儿,轻轻晃着小身子,只在鼻尖「嗯」一声,也不知是答他,还是听那信中事趣得出了神。

信眼瞧着快到底了,前头还说得热热闹闹,忽地笔锋一拐,字迹也沉了几分。

只寥寥数句,道是洛阳李氏宗家忽有要事,来人着急,文雅已被接走。

其下空白数行,仿佛言犹未尽,却也不再续写。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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