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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她自个儿也没多大乐趣了,只悻悻坐回了木屋中的凳子上,一言不发地摆弄着那小僧递给她的口脂,确实带着点疯状。

李棣还要说话,对方却斜睨了他一眼,“诨小子,你爹娘没有告诉过你,不要随便去打听旁人的事吗?听多了秘密不怕烂耳朵?”她这是将自己放在了一个制高点上,借着年龄很看不起这类小辈,只当是个胡吃海喝的世家公子。

李棣不再追问,只是瞧着她,缓缓道:“你手中的口脂是郦安新月铛里头的物件,那间铺子开了十多年,你是郦安人。”按理来说李棣本不会对这些东西上心,只是他之前在府中有几次瞧见外出采买的小丫鬟们笑着闹着说着新制的胭脂水粉,当头一个便是新月铛。不说贵贱,单说难买程度,一度引得几家姑娘骂街撕扯,闹的很是欢快,供人当笑话听。

里头坐着的人怔怔笑了,一面残破的镜子挂在木墙上,她这么一抬眼,就瞧见了镜中的自己。已经不再年轻了。细纹盘踞在眼角处,涂了最艳丽的胭脂也只是平添笑话。她冷冷笑了一声,这才看向小窗外的人:“你何苦来问我的事,我早死了,什么郦不郦安的,我一概不知。”

待她细细看了李棣的面容时,却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奇物件一般,又跌跌撞撞地走了过来。脚上拴着的铁链哗哗响,她眼里带了点癫狂神色:“你长的可真像一个人啊。”

李棣微微皱眉。女人隔空描了他的眉眼,细长的指绕了一个花儿,忽然就笑了:“你是李自家的儿子?你是李家的人!哈哈哈哈,你竟能活下来,苍天真是不长眼啊。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古话倒真是应证了,奸猾的人果然活的长久。也好,也好,端看我活的长,瞧着你们两家撕咬吧。”

李棣深深看了她一眼,忽然就想到了一个只存在于传言中的人。一念及此,他被自己的念头吓了一大跳,他略略有些迟疑地后退了一步。

女人诡异地瞧了他一眼,忽然伸长脖子,阴恻恻地问道:“你可看到我的新嫁郎,他还未来掀我的盖头,我怎么敢死呢?”说着说着,她的喉咙里溢出了几个腔调,又尖又刺耳,正是他之前听到的声音。原来那不是尖叫声,而是她唱的喜词。她日日夜夜被困在此地,每夜都在嫁给她的新嫁郎。

喜词不歇、盖头不掀、礼数未成,她还不敢冠夫姓。

思及十多年前的许氏倾颓一案,他只知道许氏一族死了个干净,出了许相苟延残喘之外,再没有听说有旁的人活着了。昔日的许大小姐,竟被困在这太庙里,一日复一日,过了十多年么?

“许容缨?”李棣心中一惊,这个名字过于惊悚,念出来已是头皮发麻。并非这个女子与他有什么关系,而是她曾是陈翛指婚的妻子,放眼天下,还有谁能将她困在这里,天子祖祀之下,还有谁能胆大如此?

就像是应证着他所想一般,女人缓缓咧嘴而笑,似乎这个名字说到她心中某个乐事上了,她指着自己的鼻尖,“他们都说我疯了,你也当我疯了,是我疯了吗?不是的!是这郦安人疯了,他们分不清豺狼虎豹,养了最贪婪的恶鬼。你困我在这里,无非是想叫我看着世家一点点倒掉罢了,许家之后,便是李家、谢家、朱家、宋家,一个个的,轰隆隆,哈哈哈哈。”虽是狂笑,两行清泪却顺着眼角滚落下来。

她像是疯魔一般忽然奔过来,两只手死死擒住窗子,几乎是目眦尽裂:“你来了,你是来带走我的吗?”又带了点伤怀的味道在里头,“我这样喜欢你,你却不在乎吗?你从来就没有看过我,你是不是恨我......你恨毒了我吧?”

李棣缓缓往后退,他心中发闷,并不打算在这里多留。眼见他转身欲走,许容缨却高声喊住了他,似乎将他当成旁的人了,她徒劳的伸出一双手,又哭又笑:“你怪我的父亲不仁义,可你也知道当年的异鼠之乱不止他一人之过。谢家掺和进去,李家为了皇族偷梁换柱,就连你,你也只是顺水推舟罢了,谁又是干净的呢?你又哪里清白了?陈述安,你哪里就清白干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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