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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6章 你还记得,朕说过什麽吗!(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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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6章 你还记得,朕说过什麽吗!

朱由检将策论翻到财税部分。

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财会统计丶监管的措施和手段。

坦白说,大明的会计制度他没怎麽改动。

在他这个半吊子看来,四柱清帐法已经相当不错,后世的他也没学过财会,想张口指导,都不知道从何教起。

宫中各种领取丶支用财物的流程,历经上百年,也已相当成熟。

问题不在制度,而在人心。

世道倾颓时,内宫宦官的贪腐速度,只会比外廷更快,更猛。

文官或许100个人里还有5个人稍微廉洁一点——这甚至都和道德无关,纯粹家里有钱。

而宦官里……疯了吧,你都沦落到当宦官了,还谈清廉?!

朱由检也没指望宫内所有宦官都立竿见影变成海瑞那样的圣贤,这不现实。

反贪不是一件能一蹴而就的事,不是抓一堆贪官,一把杀了,就没人再敢贪了。

唯有日日抓,月月抓,将监督与惩处化为常态,悬在每个人头顶,才能见到那麽一点效果。

哪怕只是将贪腐的程度从九成降到七成,都是一场泼天的胜利。

所以,朱由检唯一做出的重大改动,便是强行加入了「预算设立」和「审批核销」这两大机制。

往后宫中,需在年初制定总预算,然后每季度丶每月度进行调整和确认。

这份策论耗时近半个月,反覆修改,迟迟不能让他满意,其实最大的症结就在这里。

财税一动,人事丶监察两处便要随之而动,三者纠缠在一起,一处改,处处都要改。

然而!

郑之惠却交上了一篇篇狗屁不通预算!

朱由检心中冷笑一声。

金花银每年拖欠,到手不过八十万两,他暂时不指望,打算改革真正开始时再做计较。

皇庄两万七千顷地,每年一百二十五万两的收益到手五万两,他也忍了,只等开春后再做清算。

可这宫中十库,就近在他的刀把子跟前,居然也敢如此糊弄!

多番打回重改之下,郑之惠告诉他,宫中多方节流之下,十库物资一年可省下……六万两!

然而刘若愚的回报却是郑之惠收了各库主管钱财,数额不明,但估摸应在万两以上。

日了狗了!

简直是把朕当猴耍!

动不了外廷的官员,动不了乡野的地主,难道这紫禁城里十几个掌印太监,朕还动不了吗?

这股念头,从他看到第一份敷衍的财税方案时便已燃起。

而这股怒火,随着郑之惠在十库问题上的反覆遮掩丶含糊其辞,终究是越烧越旺。

今日,便是引爆之时。

朱由检的目光从策论上缓缓抬起,扫过阶下侍立的众人。

负责财税的秉笔太监郑之惠,额角已经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到你了,郑之惠。」

皇帝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喜怒。

郑之惠闻言,连忙从队列中走出,跪倒在地,正要开口汇报。

朱由检却一抬手,制止了他。

「不用多讲,你这份策论,朕已经看过数次了。」

朱由检的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朕问,你答。」

郑之惠将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心中顿时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只能惶恐地叩首道:「奴婢……遵旨。」

朱由检也不废话,随手将那份策论翻到一页,用手指点了点其中一行。

「朕的第一个问题,为何永昌元年的预算,宫中每年仍需十二万斤黄白蜡?」

问题一出,殿内的气氛瞬间又冷了几分。

郑之惠张了张嘴,支支吾吾地辩解道:「回……回陛下,宫中殿宇众多,日常照明丶祭祀典仪……用度不菲,这……这已经是裁减过的数目了。」

朱由检闻言,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冷笑。

他没有看郑之惠,反而将下巴朝着高时明微微一努。

高时明心领神会,不带一丝感情地开口道:「陛下,天启年间,魏公公曾下令禁宫灯,自那以后,宫中黄白蜡的明帐,年费不过二万斤。」

话音落下,郑之惠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

朱由检这才将视线转回他身上,声音陡然转冷。

「魏忠贤一个字都不识,尚且能将蜡烛的用度压到二万斤。」

「郑之惠,你在内书堂读了十几年的书,难道连他一个文盲都不如吗?」

「那你告诉朕,你读的那些书,都读到哪里去了?!」

这番话如同一记重锤,狠狠砸在郑之惠的心口。

他再也撑不住,猛地一个头磕在冰冷的砖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颤声道:「陛下饶命!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曹化淳和刘若愚站在一旁,眼皮皆是狠狠一跳,头垂得更低了。

朱由检冷哼一声,对他的磕头请罪置若罔闻。

「朕不是非要禁了宫灯,跟这几万斤蜡烛过不去。朕问的是,你这预算,做的到底是什麽狗屁!」

他拿起那本厚厚的册子,信手翻开。

「岁入三十六万匹的阔白棉布,你预计岁出三十二万匹?」

「岁入十四万匹的本色绢,你预计岁出十一万匹?」

「岁入三十六万斤的棉花绒,你预计岁出二十四万斤?」

他每念一句,郑之惠的身体就哆嗦一下。

朱由检摇了摇头,似乎是懒得再念下去,将册子往桌案上重重一扔。

「啪!」

清脆的响声让所有人都心头一紧。

朱由检上身前倾,双肘撑在桌上,十指交叉,一双眼睛如同鹰隼,死死地盯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郑之惠。

「抬头。」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穿透人心的力量。

「看着朕。」

郑之惠颤抖着抬起头,额头已经磕得青肿一片,脸上满是冷汗和恐惧。

朱由检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朕登基之初,曾对王体乾说过朕的两个原则。这两个原则,你听过吗?」

郑之惠嘴唇哆嗦着,好半天才挤出几个字:「听……听过。」

「重复一遍。」

「第一,忠诚。」郑之惠的声音带着哭腔,却不敢不答,「忠诚不绝对,就是绝对不忠诚。奴婢们看到什麽,听到什麽,不管是好事还是坏事,只要是陛下应该知道的,陛下就必须知道。」

「第二,不要伸手。拿了俸禄,就别再把手伸到国库里。」

朱由检听完,嘴角的笑意更冷了。

「那你告诉朕,你犯了哪条?」

郑之惠再也承受不住这巨大的压力,心理防线彻底崩溃,嚎啕出声,拼命地磕着头:「奴婢该死!奴婢罪该万死!奴婢……奴婢两条都犯了!」

「呵。」

朱由检呵出一声轻笑。

「总算,你对朕还剩下最后一点忠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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