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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千就是种可怕的药引子。
他阖眼便会想起谢怀千青天白日一身明黄袍端坐于荷花池前,那股天家的端矜气度,檀口殷红,水色盎然,乌漆漆的发垂拢,比空谷幽兰更寂静,比濯清涟的莲更妖冶。
吐息之间,他那沙雪的蜜嗓把人的心神搅得更乱……
极白的肤色,脖颈和指腹上的黑痣,偏偏脸上干净得什么也没有,让人忍不住琢磨,怎么会有人受老天优渥至此呢?
哦,他也不全是走运的,看那双旧疴沉积的腿便知。然而真与谢怀千相处起来,不会有人觉得他残疾。只让人忍不住纳罕,太后权倾朝野,该是个刀枪不入、冷心冷清的狠辣之辈,怎么会有这般柔弱无骨的蜜壳?
还有这般不老实的、恶劣的冶艳性子。
擦拭身子,头脑总归在冷水浴后轻盈下来。
倘若躺下来合上眼恐怕又不得清净,谢怀千那张漂亮的脸跟鬼一样缠着他。
于是闻淇烨披着湿发看书,揣度明日要如何避开闻径真和他的同僚。他若想要保全家族,站队是万万不能的,另外,下回见到元俐又该如何笼络?刚开始总该循序渐进,投其所好,他既然与元骞闹别扭,那么其中给他留的空子便很多了。
五更天,九千岁府。
清波揽梅。
无月夜。
浴桶边往来近百人,皆作宦官打扮,手上不停,沐浴、梳头、抹粉、描眉、胭脂、指甲,各司其职,虽轻车熟路,但仍然严阵以待,颦蹙间均屏住呼吸。旁边还有群白面太监焚香,在神龛边手舞足蹈,口中念念有词地念诵着佛经。
磬声和木鱼声只余一种阴森的恐怖。
人称玉面修罗的彤文台彤玺大太监文莠端坐其中,双臂过桶,下颌高仰,闭着眼享受伺候。
眉眼细长如淡烟,悬在脑上的黑密发髻可见不少白发,他四肢纤长苍白,五官秾艳,活脱脱一条从水里爬出来的鬼。
当今皇帝大伴,彤文台掌舵,几乎作相父帝师的文莠。
大陈唯一能和太后掰手腕的大宦官。
旁边有个丰腴的太监抱着一条金被银床的正黄猫子,战兢开口:“文大人,都拾掇好了,狸奴也喂养过了。”
猫子听见“狸奴”二字,单纯咪奥了声,三条腿紧紧圈着太监,第四条腿那儿只剩一截毛茸茸的根。
文莠歘地睁眼,从浴桶中爬出,拖出一地水渍,二十来号人忙不迭拿帕子去擦,为他穿上衣裳,戴上朝用的金丝玉巧士冠,披蟒龙袍,他也懒得站定,便让下人手忙脚乱,自个儿走到狸奴面前,那张死气和鬼气兼具的脸焕然生机。
他微眯着眼将狸奴接过来,将猫举到半空中双目猛盯,又在众人心高悬时把猫抱回怀中,奶妈哄孩子似的:“三只脚怎么了?对付那些蠢货,三脚猫功夫够用了,嗯?是不是,宝儿?”
说完他将猫放在地上,嗓音喑哑道:“乘轿前往乾清宫,三更天,皇上也该睡醒了。”
“皇上输了,快快将亵裤丢了,再喝一杯!”
“爱妃,朕不能再喝了,文大伴昨儿个才为了朕冷落皇后同我置气,朕今日再喝那么多,上不了朝,文大伴又如何看我?”
“哎呀,陛下说皇后死板,这才召来我们姐妹俩,陛下贵为天子,若连寻欢作乐都不能拿定主意,岂不枉有这江山?”
“爱妃所言极是。说起来,朕也正为恶整了闻氏一番而高兴,本该找个机会庆祝,他们这不许那不许的,我看今儿非要庆祝一天不可!”
“陛下说笑……一天,怎么够呢?”
乾清宫正殿内春光羞人,少年帝王眼上系带与美人捉迷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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