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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磐乏极了,也就阖上了眸子。

初时脑袋里还是砰砰乱跳,跳得头疼,依稀听见白珠轻声说话,“大家宰也去睡一会儿吧,奴和青蔷在殿外守着,大王一来,便叫醒家宰。”

赵媪笑呵呵地应了,老妇人也是一夜折腾,没有合眼,听着也是哈欠连连的,再没了说话的声响,大抵也在外头软榻上卧下了。

后来前殿的礼乐声也小了,殿内一静,椒房气味清香,脑袋里的锣鼓慢慢地也就不敲了,人陷在锦衾帛枕里暖融融的,舒缓了许多,也就沉沉睡了过去。

这一睡也不知睡了多久,醒来的时候天光已暗,阿磐蓦地起身,“嬷嬷!”

见谢玄正坐在榻旁,君王的大裘冕已换成了舒软的常服,人还没有说话,一盏水先递了过来。

还是那一贯低沉温润的声音,“渴了吧。”

阿磐就着那人的手饮了大半盏,水温不烫也不凉,温的将将好。

阿磐歉然道,“妾睡得沉,错过祭祖了,不合礼制,该怎么办呢?”

崔若愚人虽没有到,但王后因睡过头而未能祭祖的风声,有安北侯那样的大嘴巴,必很快就要传到老者的耳中。

那人竟没有一点儿责怪之意,只是温和地笑,烛光映得他的眸子闪闪发亮,“明日,后日,大后日,哪日都不晚。”

把她清瘦纤细的柔荑握在掌心,他说,“晋国的礼制,我们来定。”

唉,凤玄啊。

他真是一退再退,不知要退到什么地步去。

阿磐问他,“定国公会不会说什么,他心里一定生气。”

那人笑道,“先生昨日撞得厉害,起不了身,好不容易撑着来,敕封后也就回府了。”

原来是这样,那就不算是他有意不来。

那人轻叹一声,“先生是个刻板守旧的人,年纪又大了,可劳苦功高,孤怕他出事,不好当面说什么,但总有办法。有些话他说的不妥当,千万不要往心里去。”

阿磐宛然笑,“定国公是国之重臣,妾心中钦佩,也明白他的苦心,不会往心里去。”

那人轻抚她的乌发,“阿磐,你是孤的王后,什么也不要担心。”

忽而想起有一回,也不记得是多久前了,她问谢玄,“哪怕这桩错事误了夫君大业,夫君也依旧会为我做主吗?”

那似乎是怀王五年的长夏,第一次与谢玄去大梁,也是第一次与他一同进魏宫,那时候,连小惠王都要向王父叩拜牵马。

他从来也没有第二个答案。

那人还说,“阿磐,但愿你想哭的时候就哭,想笑的时候就笑,做个自在的人。”

谢玄就是她的夫君,她有什么话是不能与他敞开心扉,好好地说一说呢。

因而阿磐轻言细语地告诉那人,“妾从前身份低微,不敢在大人面前哭。如今做了王后,还是不敢在君王面前哭。”

那人耐心问道,“为什么呢?”

她说,“妾想做母仪端方的人。”

可那人笑,象牙雕铸一般的指节在她脸颊流转,“阿磐,做你自己吧。”

做她自己。

做最原本的那个阿磐。

这兵荒马乱的世道,哪日不是战战兢兢,过得如临深渊,如履薄冰,做原本的自己实在是这世间最难得的一桩啊。

可晋王要她做自己。

忽而一声爆裂,烟花自晋宫上空骤起。

初时一朵两朵,后来连绵不断,数不胜数,将整个晋阳映得流光溢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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