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乱世棋局·暗潮初涌(1 / 2)
第二章:乱世棋局·暗潮初涌
尾张的清晨,薄雾如轻纱般笼罩着清洲城。阿浓,或者更准确地说,内里承载着小林凉子灵魂的这位少年「浓姬」,早已醒转。他身着一袭淡紫色的小袖,外罩绣有银蝶纹样的羽织,鸦青色的长发仅以一根简单的玉簪松松挽起,几缕发丝垂落在雪白的颈侧。他跪坐於窗边的案几前,面前摊开着织田家领地的农政与税赋竹简,那双原本该是妩媚含情的桃花眼,此刻却锐利如鹰,快速扫过上头密密麻麻的数字。
「米粮收成仅足三月之用,赋税却高达五公五民……难怪民心浮动,一揆不断。」他低声自语,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那姿态全然不似深闺妇人,反倒像个运筹帷幄的谋士。融合了凉子的现代知识与阿浓对这个时代的理解,他清楚地看到了织田家内政的隐患。
信长虽有雄才大略,但在细节管理上仍沿用旧法,效率不彰,且易生弊端。
一阵沉稳而略带野性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未经通传,寝殿的纸门便被唰地拉开。高大的身影逆着晨光,几乎堵住了整个门口。织田信长一身墨色劲装,仅在衣襟与袖口以金线绣着织田家的木瓜纹,墨黑长发高束的马尾随着他的步伐微微晃动,额前几缕不羁的碎发下,那双黑曜石般的凤眸先是扫过整间屋子,最後定格在窗边那抹清瘦的身影上。
「这麽早便在此处,我的『夫人』倒是勤勉。」信长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语气戏谑,他大步走近,带着一身凛冽的晨露气息。他并未像寻常丈夫对待妻子那般温存,而是直接俯身,越过阿浓的肩膀,看向他正在研读的竹简。「在看什麽?」他的气息灼热地拂过阿浓敏感的耳廓。
阿浓强压下因他突如其来的靠近而骤然加速的心跳,努力维持着表面的镇静,指尖点向竹简上的某一处。「主公请看,尾张地处平原,水源丰沛,本该是粮仓。然则水利失修,农具老旧,耕种之法百年未变。若能仿效明国,兴修陂塘,改进农具,推行轮作,并将赋税调整为六公四民,让民有所馀,不过三年,尾张粮产必能翻倍,仓廪充实,方可养更多兵马。」他的声音清越,条理清晰,所言内容更是信长从未听闻过的具体方略。
信长闻言,眸中闪过一丝极快的惊异,随即被更深的探究所取代。他并未立即赞同或反对,而是直起身,绕到阿浓面前,居高临下地审视着他。「哦?美浓斋藤家,何时教导女儿……或者说,『儿子』这等经世济民之术了?」他的目光如实质般,彷佛要穿透那张昳丽无双的皮囊,看清内里真正的灵魂。
阿浓抬起眼,毫不避讳地迎上那双修罗般的眼眸。他知道,这是信长的试探,也是他必须把握的机会。「美浓未曾教导。这些,是阿浓……为『报答』主公昨夜不杀之恩,苦思所得的见面礼。」他刻意在「报答」与「昨夜」上微微停顿,脸上适时地飞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红晕,既回应了信长的戏谑,也点出了两人之间微妙的新关系。「主公志在天下,岂能因区区粮草之事缚住手脚?」
信长盯着他看了半晌,脸上那抹属於「尾张大傻瓜」的狂放笑容渐渐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属於猎食者的专注与兴味。他突然伸手,并非轻佻的触摸,而是带着某种确认的力道,捏住了阿浓的下巴,迫使他的脸完全仰起。「有意思。阿浓,你比这尾张的晨光,更让我惊喜。」他低语,拇指几乎是无意识地摩挲过阿浓细腻的颊侧,「说下去,你还看到了什麽?」
数日後,阿浓以「夫人欲了解领内事务,以便更好地侍奉主公」为由,获得了在城中有限度行走的权利。他并未像其他贵妇那般只待在华美的庭院中,而是在几名信长指派的心腹小姓陪伴下,来到了清洲城的町场(城下商业区)。市集上人声鼎沸,商人叫卖,工匠敲打,农人贩售着为数不多的农产品,但更多的是一脸菜色丶衣衫褴褛的平民。
阿浓仔细观察着物价的波动,货物的流通,以及人们脸上的表情。他注意到,尽管信长控制了尾张,但商业活动仍被几家传统的座(商业公会)把持,新来的商人难以立足,货物价格虚高,且税卡林立,阻碍流通。这不仅影响民生,更限制了财政收入。
「夫人,此处杂乱,恐污了您的眼。」一旁的小姓低声劝道,眼中带着对这位「夫人」美貌的惊艳与对其行为的不解。
阿浓摇了摇头,目光锁定在一个贩卖简陋木器丶生意冷清的年轻工匠摊位上。他走上前,无视对方惶恐的行礼,拿起一个做工颇为精巧的木盒。「手艺甚佳,为何无人问津?」
工匠苦着脸回答:「回夫人,小人的货物无法进入『大屋座』贩售,只能在此零卖,还要缴纳沉重的摊位税,实在难以为继。」
阿浓心中明了。他现代灵魂中的市场经济观念与眼前所见的封建垄断产生了强烈冲突。他低声对小姓吩咐了几句,让他记下这工匠的姓名与所在。正当他准备前往下一处时,眼角馀光瞥见一个身影在不远处的茶屋二楼窗口一闪而过。
那是一个气质温文儒雅,穿着褐色袴服的中年武士,眼神锐利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郁。阿浓的心猛地一沉——明智光秀!他融合的记忆碎片中,对这个最终点燃本能寺之火的男人有着深刻的印象。此刻的光秀,似乎正与茶屋中另一名商人打扮的男子低声交谈着什麽,神情专注。
阿浓立刻状若不经意地转身,用袖口掩住半边脸,对小姓柔声道:「有些乏了,去那边的丝绸铺看看吧。」他巧妙地利用人群和摊位遮挡住自己的身影,避免与光秀直接照面,心中却已警铃大作。光秀此刻应是信长麾下重要的家臣之一,为何会在此地与看似商人的对象密会?是公务,还是……私谋?
他强迫自己冷静,继续若无其事地巡视,但脑海中已经开始飞速运转。历史的齿轮似乎并未因他的到来而完全停摆,暗潮已然在平静的表面下开始涌动。他必须更快地建立自己的情报网络,光靠信长给予的有限资源是远远不够的。
当晚,阿浓在向信长汇报日间所见的商业弊病及改革建议时,看似随意地提了一句:「今日在町场,似乎见到了明智大人,看来大人也为领内事务尽心劳力。」他说话时,正跪坐着为信长斟酒,鸦青长发垂落,遮住了他探究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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