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朕话说完,谁赞成,谁反对!(10更)(2 / 2)
「又诏:盐政积弊已久,引岸世袭,盐商垄断,致使国计民生两亏。自今日起,废除世袭盐商引岸制!推行『票盐法』!凡我大明商贾,无论出身,皆可向户部指定之『盐务总局』,购买盐票。凭票,即可于指定盐场支取食盐,运销天下。只需在产地,缴纳足额盐税即可!钦此!」
第二刀!
如果说开海是斩向江南,那这票盐法,就是一刀捅进了两淮丶山西等几大商帮士绅集团的心窝子!这是在挖他们的根!往日里,这条政令只要敢拿上朝堂,足以引发一场足以让内阁垮台的政治地震!
可今日·
只有几位须发皆白的老臣身体晃了晃,几乎要栽倒在地,他们的眼中,是绝望,是愤怒!
但,依旧鸦雀无声。
皇帝的目光,甚至没有在他们身上停留。
「下一个。」他淡淡地道。
王承恩深吸一口气,声音变得更加尖利。
「又诏:为广开言路,体察民情,特设『密摺奏事」之制!凡在外总督丶巡抚,在京五品以上官员,皆可由锦衣卫下设之『密奏司」,直接向朕呈递密封奏章,汇报政务,揭发不法!奏摺无需经通政司登记,无需之内阁票拟,直达御前!钦此!」
第三刀!
这一刀,斩的不是钱,斩的是权!是文官集团赖以生存的,对信息的垄断权!
彻底的恐惧!
这一刻,大殿内的所有官员,不论派系,不论出身,都感到了一股发自灵魂深处的战栗!
这意味着什麽?
这意味着皇帝的眼晴,将无处不在!你的同僚,你的下属,甚至是你昨天还一起喝花酒的朋友,都可能成为一双双盯着你的眼晴,写下一份直达天听的密折!
内阁的票拟权,通政司的审核权,被彻底架空!整个官僚体系的防火墙,被这一道旨意,洞穿得千疮百孔!
官员们将人人自危,君心,将真正变得如渊如狱,不可测度!
「下一个。」
「又诏:为肃清吏治,核查钱粮,今扩大厂卫『审计』之职能!东厂丶锦衣卫,增设『会计司」,选精通算学之土,专司核查天下衙门帐目!凡税收丶工程丶军饷丶耗羡,一体清查,无论宗亲勋贵丶内外官员,概莫能外!其审计结果,直接对朕负责!钦此!」
第四刀!
这一次,是把刀架在了所有人的脖子上和钱袋子上!
文官们最害怕的缇骑鹰犬摇身一变,手中握着的不再仅仅是拷问的刑具,更是清算天下钱粮的铁算盘,与记录官德污点的生死簿!
他们再看向角落里那个如同阴影般存在的王纪时,那张冷酷的脸仿佛已经化身为催命的阎罗王,手中拿着的是一本本写满了他们贪腐罪证的帐本!
「下一个。」
「又诏:废除乐户丶惰民丶巧户等贱籍,一律转为良民———」
「又诏:废除匠籍制度,官营工场改为采购制—」
「又诏:严禁宗族私设公堂,滥用私刑,凡涉刑案,司法权统归州县衙门———」
一道道,一条条。
每一道旨意,都像是一把锋利的手术刀,精准地切割着大明朝已经僵化腐朽的肌体,每一刀,都必然触动庞大而顽固的利益集团。
这些国策,任何一条,在往日里拿出来,都足以引发长达数月乃至数年的朝堂争辩丶
党同伐异丶腥风血雨!
但是今天。
在这座刚刚用鲜血和恐惧洗礼过的紫禁城内。
皇帝每宣布一条,便会停下来,目光扫视全场,淡淡地问上一句:
「诸卿,可有异议?」
大殿内,只有死一般的寂静。
落针可闻。
最终,当王承恩念完最后一道旨意将圣旨合上时,整个朝会,近百名大明朝的官员,没有一个人提出任何反对意见。
所有的新政,都在一片诡异的沉默,和最后那微弱得几乎听不见,却又不得不发出的「臣等—·附议」的颤抖声音中,全数通过!
直到朝会结束的钟声响起,百官们如同行尸走肉般走出皇极殿,被外面空气一吹,才仿佛活了过来。
钱谦益和钱龙锡几乎是被下人扶着,才勉强登上了自己的轿子。
轿子缓缓启动,隔绝了外界的喧嚣和光线。
在这一方封闭狭小昏暗的空间里,紧绷到极致的神经终于有了一丝松懈的可能。
许久之后,钱谦益的身体,忽然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
不是因为冷,而是因为一种后知后觉的,从骨髓深处渗透出来,几乎要将他整个灵魂都冻结的·惊悚!
惊天布局!
这他娘的,是一个从头到尾,环环相扣,滴水不漏的惊天布局!
他开始疯狂地复盘今天,不,是最近几个月发生的一切。
一个又一个曾经被他忽略的细节,一个又一个当时看来匪夷所思的疑点,此刻如同无数条线索,被一只无形的大手飞快地串联起来!
他猛然想起了一件事!
一件他当时只当做科场笑谈来听的流言!
怪不得都在传,有些人贿赂才能得到了殿试的机会!
根本不是!
皇帝原来什麽都知道!
皇帝是用最血腥丶最震撼的方式,在所有臣子的心中,制造出最极致的恐惧!
杀鸡做猴?
不!
钱谦益在心中发出一声凄厉的哀豪。
那不是杀鸡做猴!那是杀了猴,来做他们这些自以为是的养猴人啊!
想到这里,钱谦益已经感到一阵阵的眩晕。
最后,那些新政,那所有的新政!
开海!票盐法!密摺奏事!厂卫审计!
这些足以颠覆大明现有政治格局,足以挖掉无数个士绅勋贵集团根基的国策!这些往日里他们拼了命也要挡回去的荒唐之政!
在今天,就在这个被鲜血和恐惧浸透的清晨,在这个所有人都心神恍惚,魂不附体的时刻,毫无阻碍地全数通过了!
一环扣一环,一刀接一刀。
精准,冷酷,镇密,不留任何馀地。
这一刻,钱谦益瘫软在轿中的天鹅绒坐垫上,冷汗湿透了里里外外的每一寸衣料,他感觉自已仿佛被剥光了衣服,扔在了辽东的冰原之上!
他终于,彻彻底底地明白了。
他们,从一开始就根本不是在和那个年轻的皇帝博弈。
他们连做皇帝对手的资格都没有!
钱谦益闭上了眼睛,两行老泪,终于从这双自以为看透了宦海浮沉的眼中,无声地滑落。
「好一个·深谋远虑!」
「好一个-伏脉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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