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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5章 千古第一的恶人,朕来做!(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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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5章 千古第一的恶人,朕来做!

昨夜。

陕西巡抚衙门那盏在檐下孤零零摇曳的灯笼光晕惨澹,如同孙传庭此刻的心情,在凄冷的夜风中明灭不定。

他没有待在书房,那里堆积如山的公文,会散发出纸张和墨汁混合令人室心室息的腐朽气味。

他独自一人站在空旷的院落中央,望着天上那轮残缺的,散发着惨白光芒的月亮。

就在半个时辰前,出现在他面前的锦衣卫暗探带来了一个足以让任何封疆大吏欣喜若狂的消息。

一陛下从京营中再次抽调的三千新军丶从四川徵调的三千白杆兵,以及随行的数万石粮草已至蓝田,明日便可抵达西安城外。

六千精锐!数万石粮草!

这个数字狠狠砸在孙传庭的心口,他嘴唇微微颤抖,下意识地喃喃自语:「天恩—」

浩荡至此.

然而,他的内心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喜悦。

恰恰相反,是近乎于溺水般巨大的惶恐。

自万历朝以来,大明的地方督抚,何曾有过如此恩宠?

别说六千不打折扣的精锐,能从兵部要来六百不吃空饷的兵,都算是祖上积了八辈子的德!

而那位高坐于九重宫阙之上的新君,不仅给了兵,给了钱,还给了粮!不断地给!

这恩情,重逾泰山,压得他喘不过气。

这信任,亦如深渊,让他每一步都如履薄冰。

孙传庭缓缓转过身,像是被无形的线索牵引着,走回了那间被公文彻底淹没的书房。

他的自光,如同两位久别的仇人,落在了书案上那堆积如山的卷宗上。

那每一本卷宗都像一块冰冷的墓碑,上面铭刻看他这一个多月来,所有的失败。

他拿起最上面的一份,那是来自榆林卫的三百里加急军报。

他半月前派去的督粮官以雷霆手段,斩杀了一名贪墨军粮的参将。

这本是杀鸡做猴的霹雳手段,可结果呢?那名参将的亲属正联合当地的士绅大户,煽动那些本就食不果腹的兵士,以「闹」为名围堵军营,阻挠他推行的新政。

军报的末尾,执笔的将领字字泣血一一「若无强援,榆林恐生大变!」

他放下军报,指尖触到另一份,来自西安府衙。

上面用工整的馆阁体清清楚楚地写着,他推行的以工代赈招募灾民修水利的政令,被本地官员用一个荒唐到令人发指的理由,一拖再拖。

「灾民久饿,体弱气虚,不宜动土,当以静养为上。」

静养?

孙传庭的嘴角,泛起一丝凄厉到了极点的冷笑。

是啊,静养,让他们躺在路边,安安静地变成一具具冰冷的尸体,这便是这群混帐所谓的静养吗?

孙传庭将那份公文,一寸寸地揉成一团,那力道之大,让他的指节都泛起了白色。

他的目光像是被灼伤了一般,移向了书案的最深处,那堆积如山的失败记录。

他知道,这满城的官员,这盘根错节的士绅,还有那高高在上的——

他们,就是一群趴在陕西这具早已腐烂的尸体上,疯狂吸食着脓血的蝗虫!

他们笃定,他不敢。

笃定他孙传庭,一个文官出身爱惜羽毛的巡抚,不敢撕破脸皮,大开杀戒!

笃定他,不敢背上「酷吏」丶「屠夫」这样足以让他被钉在青史耻辱柱上永世不得翻身的骂名!

所以,他们阳奉阴违,他们软磨硬抗,他们用尽了一切合乎规矩的手段来阻挠他来架空他,来嘲笑着他的一切努力。

死局。

彻头彻尾的,无解的死局。

除非孙传庭的眼中布满了蛛网般的血丝。

他死死地盯着桌案上那盏在最后的灯油中痛苦挣扎的烛火,仿佛要将自己的灵魂都投入那火焰之中燃烧殆尽。

良久,孙传庭深吸一口气,那口气息冰冷而又绝望,像是做出了某种不可逆转的决定。

他走到墙角的一个毫不起眼的铁箱前,用一把钥匙打开了那把沉重的铜锁,动作缓慢而又郑重,仿佛在开启一座尘封的坟墓。

从里面,他取出了一份他自己亲手拟定的名册。

那是一份死亡名册。

上面用工整到了极点的小楷,密密麻麻地写着近百个人名。

从西安府的知府到长安县的县令,从榆林卫的将领到与士绅勾结的豪商每一个名字的背后,都牵扯着一整张官绅相护的朋党大网,早已是枝蔓相连,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孙传庭回到案前,摊开名单,拿起了那支朱红色的,代表着生杀大权的御赐朱笔。

他的手,在剧烈地颤抖。

理智,如同一个在他耳边哀豪的怨魂,尖叫看告诉他不能这麽做。一旦动手,他将与满朝官卿天下士林为敌,他将被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永世不得翻身!

但另一种声音却在他的脑海中,如同雷鸣般疯狂地咆哮。

那是城外无数灾民在死亡线上的绝望哀豪。

那是路边一具具冰冷蜷缩着的孩童的户体。

那是他对龙椅上那位年轻帝王许下的,那个沉重如山的承诺。

「陛下.—」

孙传庭闭上眼晴,一行滚烫的清泪终于控制不住,从眼角决堤滑落。

「臣———尽力了。」」

「若无他法,臣,只能为您,做这千古第一的恶人!」

「用他们的血,为这三秦大地的百姓冲开一条活路!」

「史书骂名,臣——.一人,担之!」

当这句泣血的誓言在空寂的书房中落下,孙传庭身上的热泪便已流尽,只剩下冰冷的决绝。

这一夜,他彻夜未眠。

窗外的天色由墨黑转为鱼肚白,再到天光大亮,最后日上三竿。

孙传庭就这麽枯坐着,将心中的惊涛骇浪彻底碾碎抚平,化作一片死寂。

直到正午时分,府外传来急促而狂喜的通报,才打破了这令人室息的平静。

一听到京营新军和白杆军刀城外的消息之后,孙传庭带着数十名最精锐的亲卫,飞马冲出了西安城。那份即将染血的名单就揣在他的怀里,冰冷得像一块铁。

在下定决心成为屠夫之后,他的内心反而获得了一种诡异的平静。但在那平静之下,依旧藏着一丝连他自己都羞于承认的—幻想。

他幻想着,或那位能同时调动京营与白杆兵的皇帝,能给他再次带来什麽破局的锦囊妙计。

能给他一个不必化身恶鬼,不必万劫不复的理由。

只是,这丝幻想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孙传庭自已都觉得可笑。

当他赶到约定地点的官道上时,纵然心中早有准备,依旧被眼前的景象彻底震撼了。

两支军队如同两座拔地而起的沉默山峦,矗立在风中。

这就是陛下派来的援军!

看到这两支军队那昂扬的军容,孙传庭那颗早已沉入谷底的心终于再次上浮了几分。

皇帝先前赐下的五千新军虽已是皇恩浩荡,但要弹压整个三秦大地的乱局,终究只是杯水车薪。

而眼前这两支精锐的到来,才算是真正给了他一副能掀翻牌桌的底牌!

但紧接着,孙传庭的瞳孔便猛地收缩成了最危险的针尖状!

因为,他看到了。

在两军阵前,在那面迎着晨风招展的巨大的「明」字旗之下,一个身影正静静地伫立在那里。

那个身影··

那个身形·.

那个,即便只是一个简简单单的轮廓,也依旧让孙传庭感到灵魂深处都在战栗的,无比熟悉的身影!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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