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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0章 酒与歌(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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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不清他的脸。

可台灯的光照亮了那个背影,就勾勒出令人安心的轮廓。

夏夜的凉风习习,窗外的草丛里传来了虫鸣。

于是,好梦。

「除此之外,还有很多离谱的事情来着。」

季觉感慨一笑:「据说我小时候每次妈妈不在,哇哇哭的时候,他就会读《工程材料手册》给我。」

「然后就不哭了?」

「然后就哭的更厉害了好麽!世界上哪里有拿这种东西哄孩子的啊?」

「」..嗯,确实。」

闻雯点头,无法反驳。

「我妈跟说,我爹就是那种沉闷的人,寡言少语,不解风情,而且没什麽仪式感。

要说的话,就像是上了弦的表一样,按部就班,不知疲惫和辛劳的猛转,稳定的让人安心又无奈。

不过,看着世界上最珍贵的东西的时候,就会闪闪发光,眼晴像星星一样。」

季觉回忆起当时母亲的神情。

同样也洋溢着欢快和幸福的神采,就像是叙述着全世界最好的人一样。

时至如今,季觉连父亲的样子都快记不清了,这麽多年,磕磕绊绊,兜兜转转,最后留下来的,只有母亲搬家处理旧物时,特地扫描储存下来的一张照片。

红底的结婚照,青年和自己妻子手牵着手,抓的很紧,笑容显得有些木讷,可看着镜头时,便无法克制那幸福和期冀。

「真好啊。」

闻雯满是羡慕的轻叹,撑着下巴,晃荡着杯子里的冰块,欲言又止。

想要说什麽,却根本无从说起。

比起季觉回忆里那一点渺小的残光,她曾经以为自己的人生被太阳照耀。

可那太阳只不过是幻觉而已。

从来没有过任何光亮,她只是怀揣着不切实际的想像,在妄之中狂奔在黑暗里。

时至如今,回忆起自己的父亲时候,在怨憎和愤怒之外,最鲜明的竟然是那一张仿佛面具一般的笑脸。

好像从未曾有过任何的变化,

从小的时候,她就觉得,自己的父亲是全世界最好的人,又强,又厉害,笑起来像是太阳。

直到他带着那一副笑容,将另一个孩子推进焚化炉的时候。

明明没有犯任何的错,明明比谁都努力,唯一的缺点,只有努力到了十一岁,没有能够自主觉醒而已。

他犯下的错误,是没有价值。

更令人作呕的是,曾经有那麽一瞬间,她竟然感觉这是才对的,理所应当,没有价值的废物,死了也没什麽关系。

可是却不论如何都忘不了,那个孩子最后回头看自己的那一眼。

带着眼泪和微笑。

仿佛解脱了一样,无声道别。

他从火焰里逃离了地狱,再也不见。

那样的火光映照着她的面孔,她心中却升起了从未曾有过的念头一一有朝一日,自己会被父亲这样抛弃吗?

从那一天开始起,不可言喻的恐惧和仿徨就从心头升起,逼迫着她无止境的去努力和煎熬,去博取赞许和夸奖。

不知不觉,周围的兄弟姐妹们在一个个的变少,彼此之间的关系也渐渐的从和煦温暖,变得,视若仇寇。

爸爸的好孩子只能有一个。

而那个人,是自己!

只能是自己!

于是,彼此妒忌,于是彼此残杀。

直到她终于忍无可忍,不惜一切代价的从那个地狱中逃离。

可她真的逃离了麽?曾经的叛逆,难道就不是闻正的放纵麽?还有那一幕场景,难道不是闻正有意展现在自己眼前的麽?

她顾不上了。

一路流浪,一路厮杀,像是野兽一样徒劳撕咬和掠取,迷失在现世之中,然后,又一点点的学习着人类的规则,直到变成如今的这幅截然不同的模样。

回头看去的时候,才明白,过去的那个自己,究竟是什麽样的怪物。

可每次她回头的时候,却会发现,过去的那个自己也在看着她。

自始至终,都近在尺尺,而且越来越近,欣赏着她徒劳的逃亡和躲避,如同噩梦一般不离不弃。

终究是—.—本性难移。

「真可笑啊,我自己。」

闻雯闭上了眼晴,仰头,将残酒与冰一饮而尽。

寂静里,她回头,看向了身旁的人。

「季觉?」

「嗯?」季觉不解。

有那麽一瞬间,闻雯仿佛欲言又止,很快,便笑了起来,就像是抛下了什麽重担一样,如释重负。

「不,没什麽。」

闻雯微笑着,举起酒杯,「喝酒吧。」

她说:「谢谢你。」

那样轻柔又愉快的笑意—·

季觉从未曾从她脸上见到过。

一瞬的恍惚里,他下意识的端起了酒杯。

清脆的碰撞声里,一饮而尽。

这就是断片之前,他所能回忆起来的最后的记忆。

后面的一切都太凌乱了。

酒精的迷乱里,放浪形骸,划拳罚酒摇骰子作弊被锤,自己好像还表演了个小节目,

结果后空翻变劈叉。

印象里自己好像还揽着闻姐的肩膀,拍着胸脯保证,咱们兄弟的关系,不用废话,绝对给你妹妹一个乾脆利索的死,到时候脑袋还可以做个酒杯来给你留做纪念,陪你下酒。

你要不乐意使的话,也可以拿来装你爹的灰·

然后,又被锤了!

明明自己是一片好心来着。

反正,等他醒过来的时候,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浑身好像被大车碾过一样。

头疼如裂,悔不当初。

时间已经中午了,手机上,全都是未接来电和未读信息。

除了GG和垃圾简讯之外,其实一共也就两件事儿。

第一件事,是闻姐昨天晚上喝完之后,去端门把修车店的老板和夥计打了一顿,夺回了自己的一千六百块之后,扬长而去。

第二件事是,她辞职了。

没有等待任何的批覆和许可,只是在办公桌上留下了一封终于派上了用场的辞职信。

毫无徵兆的,不告而别。

深夜里,余树彻夜难眠。

翻来覆去,好像做了个梦,醒来之后浑身冷汗淋漓。

他闭上眼睛,努力想要重新睡去。

可恍惚中,又一次听见了歌声,如此遥远,如泣如诉。

沧海之上,夜幕之中的明月高悬,静静的映照着波澜之上的雾气,一具具腐败臃肿的尸体在海波之中沉浮起落,汇聚成潮一般,向着远方的孤岛飘摇而去。

一张张满怀着愉快的腐败面孔之上,嘴唇开阖。

幸福的灵魂纵声高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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