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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2章 冬深春近(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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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2章 冬深春近

从春天里被丢回冬日,裴液立在明月旧宫的破门前,揉了揉眉心,以缓解晕眩的症状。

然后他倚门边,沉默地取剑抚视一番,把刃横在眼前,反射的光映进了瞳膜里。

他极认真地做着准备——首先,认真地告诉自己,一定要杀了魏轻裾。

这种决心最好朝着那日登上玉剑台时靠近,杀意之炽烈最好和走向伍在古时仿佛。

然后调整好身体的一切状态,把每一条肌束都细细梳理一遍,安抚它们静息待命,就像林暗草深里伏住的骑兵,只等待一柄招展的小旗。

最后佩好自己的剑。

尽管他们已经并肩渡过许多险境,近于一体,但还是再一次叮嘱,这一次一定不能掉链子。

做完这一切,裴液放松了神色,感觉晕眩已经被消化,再一次服下了极小的一撮珠粉,那是能够进入蜃境的最小剂量。

然后他推开门,视野寂寂蔼蔼的荒旧随着门扇的打开抹上了一层新润的颜色,然后合拢,把整个世界变了样子。

「你是何人?」

「雁检裴液,奉李台主令传递消息。」裴液左手递出牌子。

越沐舟上下打量他一眼——这眼神裴液已见过两次了——伸手接道:「是何消息?」

裴液脚踏在了阶上。

他这时候无比真切地感受到身旁男子的危险强大,那双眸子望过来像随时噬人的凶兽……他正对自己带着些警惕,那很好。

裴液心在紧张中微微震颤,但他的手很稳。两人在同一层台阶,裴液低头把雁检牌递过去,越沐舟抬头伸手来取,裴液右手距腰间剑柄一尺,越沐舟的剑倚在腿边,手距剑柄亦一尺。

两道目光撞在了一起。

锋锐的感觉似乎一瞬间划破肌肤,那在心里追寻了千百遍的无拘一剑沿着肌束拧入手腕,从呼吸中迸发出来……裴液用出了此生最快的一剑,从台阶到寝榻的距离仿佛被抹去,他剑刃已朝榻上刺去。

但就在这一刹那的时间里,裴液竟然奇异地感到了一种并行,周围的一切在极速拉动的视野里都是颜色各异的线和揉成一团的影,但男子的面容和剑光却是清晰的,从裴液视野的左缘现了出来,他和裴液一样快……不,要更快。

那种心脏爆炸的死亡感再次攥紧了他,杀意丶怒火,全从男子的眼眸里汹涌而出,几乎将裴液整个淹没。

这样嚣狂的刺客,选择当着他的面进行这场刺杀,这种羞辱一样的行径完全激怒了他。

裴液胸口一凉,心脏已被他穿透,然后这柄剑残酷地向上一剜,剖开了他的胸膛,而后斩下了他的头颅。

「第一次。」

裴液心里默念,地板骤然的拉远中,他没有表情的瞳子盯紧了下方越沐舟冰冷的眼神。

……

每有一天过去,春的迹象就更丰富一些,地面还是灰秃秃的硌脚,但柳芽毕竟一点点显眼了,河里的冰好像也渐渐不再可靠。

冷冷清清了十七年的朱镜殿里,竟也迎来了些春的迹象,李先芳把玄燕的剪纸和版画贴在门窗上,又备下了一小坛清酒,说等过些日子樱桃熟了,可以做醉酪,可以做点心。

裴液这些天不再吃得那样少了,但以前李先芳能瞧出他喜爱吃什麽,现在却分辨不出,不过她也没再问了,只安静做着自己的事情。

屈忻不在宫内的时间越来越多,盖因郭侑眼神愈加清明,裴液也不再有新的伤势,就没事情能牵绊住这位小药君了。

裴液也习惯了李西洲往往在自己之前回殿,这种走在生死线上的日子,她表现得比自己松弛很多。此时也又坐在自己寝殿的阶前,望着高高的院墙。

其实什麽都没有发生,连一丝迹象也没有,这麽些天过去了,仙人台也拿不到任何蛛丝马迹,那夜低声的「有人要杀我」五个字仿佛淡化成了一句梦呓,朱镜殿一直如此,宫里也一直如此,只有春天在悄悄接近。

但裴液从没有和女子第二次确认这句话,正如李西洲也没有第二次提及。

「今日学会了吗?」她看着少年拎着剑走回殿中,在门槛上磕了磕靴底的土。

「还差一点。」

「昨天也是差一点,前天也是差一点,再前天也是差一点。」李西洲望着天边,轻叹,「等我死了,到我坟上去用吧。」

「学会了也不一定你就不用死。」裴液在她旁边坐下来,「有时候,人能活多久看命。」

「你这几天总说一些饱经沧桑的话。」

「如果你也每天脑袋都被砍断两三次,你也会的。」

「只望你别因而麻木,什麽时候在现实里也觉得脑袋被砍掉没什麽大不了的。」

「反正,就是只差一点点了。」裴液道,「你呢,你那边如何?」

「差很多点。」

裴液看她。

「我觉得我想的没什麽偏差,总得回到过去那个围绕在我身边的灵境,才能找到一些消息。」李西洲轻声道,「也许是什麽隐语,也许有一些考验……总之我应该能从里面得出某种关键。」

「但是呢。」

「但是,我一直回不去它啊。」李西洲抱着膝盖轻轻一笑,「我一直觉得,那片温柔的灵境是不会消散的,只是我渐渐长大了,麟血从身体里苏醒,所以我再也回不去它了。因此从很多年前开始,我就想把体内的麟血压下去,封锁起来。但到现在,我还是只能在梦境里接近那段回忆……不能指望一段回忆直接把我们带进洛神宫里吧。」

「总之今夜又可以服丹了,服完这枚,就只剩最后一枚了。」她道。

「你没跟我仔细说过,你在梦里都梦到些什麽。」

「就是小时候的事情啊。」李西洲道,她把目光往后院瞧了瞧,「其实也就是这片院子,你瞧,看见那株老杏树没有。」

她抬手给裴液指去,不过只指了一下,就又赶紧把胳膊缩回了氅子。裴液顺着望着,在院墙的那头,几条干枝从檐后刺了出来,在风中抖耸着。

杏树生得矮,再多年月也长不多高,裴液甚至凭着几根枝条也辨不出那是杏树。

李西洲继续道:「我小的时候,它也没多大呢。我梦里就也有它,不过是绿绿的,不像现在刚刚发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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