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4章 电磁学大师会梦见中央空调吗?(1 / 2)
第874章 电磁学大师会梦见中央空调吗?
不忠诚的人永远不会成功,但只有懂得何时不忠的人才能长久,因为背叛是唯一能经得起考验的政治原则。
——亚瑟·黑斯廷斯
当温莎城堡的侍从为亚瑟打开那扇雕着金色橡叶纹的内室小门时,他并没有立刻走进去,而是先打量了一眼室内的陈设。
门内静悄悄的,没有侍女丶没有随从,也没有仪仗,就连屋内燃着的那盏壁灯,都透着某种不合常规的温吞微暗的光线,那并不是用于迎接大臣丶接待贵宾的亮度。
他迈步走进屋内,脚下那层天鹅绒地毯厚得几乎让靴底的回音都被吞没。
亚瑟刚刚站稳,便顺手摘下帽子,站在维多利亚身前微微一鞠躬:「女王陛下。」
紧接着,他听见了身后大门关上的响动。
维多利亚坐在壁炉边,一只手支着下巴,指节蹭着唇角,姿势松弛又漫不经心。
她换下了阅兵用的军装,穿着一件青灰色的轻呢女装,头发松松垮垮地挽着。
维多利亚听到亚瑟说话,没有像往常那样第一时间搭腔,只是抬眼看着他,眼神里带着些难以言明的情绪,那种情绪介于审视与犹疑之间。
在平静水面下,似乎有什么正在悄无声息的晃动着。
「你今天……」她终于开口了,语气很轻,却意外的直白:「陪着妈妈走得挺久的。」
亚瑟并没有慌张,就像是这并非什麽大不了的事情,他轻声笑着:「她当时的状态很不好,陛下。」
然而他的这个回答并不能令维多利亚满意,反倒惹得她暗暗有些生气:「你是说,如果我今天心情不好,也能像妈妈那样,让你一路陪着散步吗?」
亚瑟笑着点头道:「如果陛下需要,我自然随时听候召唤。」
「那她不是『召唤』你吧?」维多利亚往椅背上一靠,嘴里嘟囔着:「她是偶遇你,然后你就留下了,主动留下了。」
这话不像是质问,更像是埋怨,又似乎藏着一点孩子气的,被夺走什麽的委屈。
她不高声,也不动怒,只是盯着亚瑟的眼睛,她要知道他有没有撒谎。
亚瑟没有闪躲,反而站的笔直:「如果您看到当时的场景,肯定也会主动留下的,我相信……没有人会忍心看见一个人那样站在走廊的尽头哭泣。诚然,她确实做错了很多事,但是……」
「你总是这样!」维多利亚打断了他的话,语速也随之变快:「你总是为人找理由!她是母亲,所以值得可怜。我是女王,所以要克制。伦敦的小报污蔑你,你说中间可能存在误会的地方。妈妈哭了,所以你就陪她散步。康罗伊那麽恶毒,你说他是利令智昏了。但我呢?我呢!我站在窗边,看见你和她肩并肩地走过,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你就不能哪怕一次,哪怕一次!只是站在我这边吗?」
这段话刚说完,维多利亚的眼眶立马红了一圈。
亚瑟先是惊愕,像是没料到他的学生会冲他如此动怒,他沉默了一会儿,没有急于解释的慌乱,只有一种近乎温柔的克制和歉意的眼神:「陛下,在拉姆斯盖特的时候,我在阿尔比恩别墅的大门外守了两周。」
维多利亚听见这句话时,整个人像是被什麽轻轻戳破了。
她原本压着的怒气与委屈像是从一个极细小的裂缝里猛然溢出。
「我当然记得!」她的声音抖了一下,不是因为发怒,而是因为哽咽:「你以为我会忘记吗?那是我人生里最孤单的两周!我什麽都不知道,不能离开丶不能通信丶不能出门,连莱岑都不敢告诉我外面的风声。但你,但你还在门外站着!康罗伊骗我,说你已经离开了,但我相信你肯定还没走。每天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我在床上还可以听见马靴踏在石板路上的脚步声,听到你在咳嗽,听到你在外面踱步。我那个时候,就是靠着这个……靠着这个才撑下来的!」
她一边说,一边用手背狠狠擦了把眼睛,但眼泪还是没忍住,一滴滴掉下来。
「我以为你是我这辈子最信得过的人了。」她咬着嘴唇低声说道:「我以为……就算有一天所有人都觉得我任性丶无情丶不懂政治丶没资格当女王,你也不会怀疑我。你明明知道我为什麽恨她,你知道的!你知道她怎麽控制我丶关我禁闭丶拿康罗伊的信吓我,说什麽要把我送去科堡,说如果我不听话,就把我一个人嫁给坎伯兰公爵的儿子,嫁给乔治堂兄……她把我当做什麽?工具!棋子!她根本不把我当她的女儿!」
亚瑟听着这些话,神色终于缓了下来。
他没有开口辩解,没有像从前那样用温和的口吻安抚这个情绪激动的小姑娘。
他只是缓缓抬起头,眼神静静的,像是经历过风暴的人,正在等待海潮退去。
维多利亚大口大口的吸着气,仿佛胸腔的疼痛是从回忆中浮出来的:「你说你陪着她,是因为你不忍心看见她受苦。可我呢?我十几年来的苦你也看在眼里,你怎麽就能……怎麽就能忽然也变成那样的人,也变得认为她值得怜悯?」
她的嗓音有些嘶哑丶破碎了,但还是在用着仅剩的力气让这些话语冲破喉咙:「你明明知道我有多难过,但你还是去陪她……你还是站在她身边,和她并肩走,像是你们之间从来没有那道鸿沟。她从前连你叫什麽都不愿记清楚,她以前瞧不起你!她说你不过是个警察,是个暴发户,是我身边的工人丶雇员!但你今天走在她身边的时候……就像是她原谅你了,你也原谅她了,那我算什麽?我从前为你说过的那些话算些什麽?」
她说完这些话时,整个人都有些站不住了。
维多利亚肩膀一抖,像是耗尽了全身的力气,转过身背对着亚瑟,双手紧紧攥着裙子的边角。
「女王陛下。」亚瑟上前一步,想要搀住她的手,扶稳她摇晃的身子。
「别碰我!」
亚瑟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他没有再往前一步,也没有缩回去,只是维持着那样的姿势。
屋里陷入了一种令人心悸的沉默。
「我知道了。」他轻声说,语气听起来像是放下了什麽沉重之物:「如果这是您的意志的话。」
他没有靠近维多利亚,只是在原地缓缓开口,声音听起来几乎像是他曾经在讲授修辞学课的时候:「我记得,我在拉姆斯盖特的时候,曾经向您承诺过,您身上的疾病终会退去,您遭遇的困局终将解开,那些试图利用您意志的小人,将会一个不剩地被清除……」
维多利亚没有回头,但亚瑟透过她颤抖的肩膀,知道她听见了。
「所以我今天不是在走在谁的身边,」他缓缓说道:「我是站在一段过去的终点上。她老了,孤独了,也被自己一手制造的空房子反噬了,这是她咎由自取的。但我不能因为保护您,就对她落井下石。我不是一个趁人失势就会把他人踩在脚底的丶精明卑鄙的小人。因为那样的话,我就变成了康罗伊,这是在利用一个人的软弱去交换另一个人的忠诚。」
壁炉里炭火轻响,昏黄的灯影把房间一角的窗台映得斑驳斐然。
坐在窗台上的红魔鬼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这话说得真叫人心疼。不是她老了,是你下手太晚了。我亲爱的亚瑟,还好你长得挺像个好人,要是你早生二十年,还有约翰·康罗伊那个爱尔兰人什麽事呐。」
维多利亚仍旧背对着亚瑟站着,她的肩膀在微微颤动,像是还未完全从情绪中脱身。
「你出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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