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道左相逢,有趣有趣(新人物出场!(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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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涿州,又赶了一日路,终于到了良乡。
此地到京城,不过五十馀里而已,快马半日可达。
卢象升照旧骑着马前探,以便寻访田间农夫,查问马草之事。
这天色昨日不知为何,霎那间放晴,如今天空一碧如洗,温度也略微回升,赶起路来倒是十分惬意。
如果……周遭田地中,没有那一块又一块突兀的荒芜就好了。
……
一行人等正纵马而行,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迅速传来。
十馀骑精壮汉子,个个以面巾遮脸,腰挎朴刀弓箭,呼啸着从后方赶超上来,旋即又勒住马头,将众人不紧不慢地围在中央,盘旋打转。
为首一人,打量了一下众人行囊,没看到有佩戴弓箭,顿时胆大不少。
他策马上前,将弓箭拿在胸前,一下一下轻轻拉着,却也不搭箭,只作威慑。
「这位爷,看样子是远道而来?兄弟们连日奔波,手头有些紧,不知爷可否行个方便,请兄弟们喝顿酒水?」
他顿了顿,伸出手指比划了一下。
「所要不多,我们十个兄弟,一人十文钱,凑个整,一钱银子即可,如何?」
卢象升尚未开口,身后一名冯府派来的护卫家丁已然按捺不住。
他驱马上前一步,大声喝道:「大胆!可曾听过涿州冯家的名号?如何敢在此地放肆!」
那为首的盗贼闻言,脸上的笑意一僵,暗骂一声,「他娘的,出门没看黄历。」
涿州离着这70多里地,就算涿州知州也管不到他头上。
那什麽狗屁冯家,更是听没听过。
但这家仆敢这麽嚣张,想来应是有权有势,要是进了京一道奏疏报上去,他的千户大人准得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做生意而已嘛,不寒碜,这家抢不得,总有下家能抢,肥羊千千万,何必怼死这家。
领头的汉子想到这里,连场面上的狠话都不说一句,呼哨一声,便领着众人拨转马头,绝尘而去。
一场眼看就要发生的冲突,就这麽消弭于无形。
那冯府家丁见状,脸上立刻堆满了谄媚的笑容,凑到卢象升身边邀功道:「卢大人您看,我家老爷就是怕路上遇到这等腌臢事,扰了您的清净,这才特派我等护送。」
卢象升看着盗匪远去的方向,眼神幽深,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心中却是一声轻叹。
这京畿的盗贼,比起他登科那年,似乎稍有节制,但仍是十分猖狂啊。
今日这队算上冯府家丁,也有六七个骑马壮汉,他们不过十馀人居然也敢围上来讨要赏钱。
卢象升眉头皱起,忍不住思索起来。
这京畿盗贼延续百年,早已发展出了自己的规矩。
凡是旅人丶商客,就略微讨些钱财,甚少伤人性命,本质上,不过是另一种形式的过路税。
若真有哪个不开眼的犯下杀人大案,不等巡捕营找上门,盘踞各处的京卫所将领们,自己就要先把人宰了,将头颅恭恭敬敬地递到巡捕营的门口。
至于卢象升为何知道的这麽清楚?
因为他在山东官临清仓的时候就已经见过了这般戏码。
只是那里的劫匪不是在陆上骑马,而是在运河上划着名小船罢了。
根子里的问题,都是一样的。
大明各地,卫所丶巡检司与民户杂处,管束不严,年饷不齐,那些拥有武力的军户,自然会想方设法地利用这点武力,做些无本的小买卖。
就算年饷齐了,那也耐不住各地军将想自己肥一肥腰包不是?
卢象升忍不住扪心自问起来。
如果此事交由我来处理,我又应该该从何入手呢?
先整治卫所?还是先整治军饷?
卢象升一边任由马儿前行,一边在心中反覆推敲着,嘴角不自觉露出了一抹微笑。
事功之乐,实非文章能比啊,有趣,有趣!
……
越靠近京畿,官道两旁抛荒的田地便越多。
在涿州时,还不过十之有一,到了此处,放眼望去,竟有十之二三的田地长满了枯黄的野草。
卢象升好不容易寻到一户仍在田间赶着播种的农人,上前问话。
一番交谈下来,他拿到了京城左近的马草徵收比例,一亩地,交一束草。
简单换算一下,也就是一顷地一百束!
远超大名府一路以来的徵收比例。
某种意义上,越是逃荒,剩馀民户的赋税就越重,因为总额是不会减少的,官府只会不停把赋税压在剩馀民众的身上而已。
这区区一束草,听起来不多。
可一亩小麦,辛劳一年,得一石粮以外,也不过产出十五束麦草。
这已是实打实的十五税一。
更况且麦草寻常农家也有用途,要麽就是喂养牲口,要麽就是售卖换钱,终究不是无用之物。
卢象升的眉头又皱起来了。
一路行来,他已渐渐看明白了这马草一事的问题所在。
若只是单纯整治召买马草中的贪腐,以他看来,难度不会比治理临清仓的难度更高。
勋贵丶中官丶官员丶胥吏虽然贪利,但只要皇帝真的看重这件事,没几个傻瓜会硬顶着圣意找死。
但他卢象升,真的就只做马草之事吗?
朱子有云:
今天下之病在膏肓者久矣!
夫人而能知之,夫人而欲言之,顾以不当其任,则虽欲一效其伎而无所施耳。
他卢象升如今奉诏入京,也算是当得其任了,那又有没有可能提出能治膏肓的方案呢?
卢象升沉思片刻,还是缓缓摇了摇头。
不对,不应该这样贸然去做。
这几日接了皇命,一路入京之时,心思全扑在了马草一事上,竟是连邸报都没顾上看。
新君的脾性丶施政方略,他都一概不知,此刻一切都是空想。
看来,入城之后,首要还是得查探消息才是。
想到这里,卢象升拨转马头,对他的小厮说道:「你回头去找一下两位大人,告诉他们我今日要先行入城寻觅住处,就不等他们一起进京了。」
「通告之后,你再入京到宣武门承恩寺来找我便是。」
小厮应诺一声,拨转马头而去。
卢象升又看向站在原地不动的家丁,眉头一皱,说道,「你们还等着干嘛,一起回去护送两位大人便是。」
那家丁有些迟疑:「可是……方才那些盗贼……」
卢象升双眼微眯,也不说话,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那家丁顿时心中一凛,不敢再多言,连忙也招呼其馀人一起回转去了。
……
摆脱了冯府的家丁,卢象升单人独骑,速度快了不少,不多时便已过卢沟桥。
巍峨的京师城墙,也已远远在望。
就在此时,他眼角的馀光,忽然被官道旁一个奇特的建筑吸引了。
咦,刚刚一闪而过的是什麽古怪东西?
卢象升勒住马头,转身望去。
官道边本有个传递文书的急脚铺,如今旁边却突然起了一座两丈多高的木制高台。
台子顶上,还架着一根工字型的奇怪木棍。
卢象升看了看天色尚早,终究还是没能按捺住心中的好奇,调转马头,向那高台行去。
来到近前,他才看清,三名军士正在高台中忙碌。
一人年纪最轻,约莫十七八岁,竟穿着一身飞鱼服,手中举着一根黄铜制成的单筒长棍,从高台窗口往外张望,口中念念有词。
另一名年纪稍长的,掩在其后,隐约可见似乎拿着毛笔,在一本册子上飞快地记录着什麽。
最后一人看着已有三十出头,则正站最后面,看不清在做些什麽,似乎和高台上的工字木架有点关联。
卢象升没有出声打扰,只是静静地立在台侧,看着他们忙碌。
过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那名年轻的飞鱼服少年猛地放下了手中的铜管,兴奋地一拍大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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