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2 / 2)
杜尚若的日子便也简单起来,只在晚上替楼里的姐妹们伴奏,其馀时间都待在房里画花样。
早上醒来,伸手去摸铜盆里的水,冰凉的触感瞬间让她打了个冷颤,刚想开口叫 「韩卢」,才猛然想起他已经不在这儿了。
梳好妆後就要练习今晚的曲目,没有人陪伴的日子,她练琴也有些落寞,练完就上台。
到了晚上,想泡个热水澡,刚把脚伸进去,就被烫得缩了回来,只能先去画花样等水凉。
画到一半,抬手要沾墨,才发现砚台里的墨早就乾了,这才想起,从前韩卢总是在旁把墨研好。
韩卢跟着她六年,早已成了她生活里的一部分,像是案上的砚台丶手边的笔,平常得让她忽略了存在。可如今他走了,不过数日,她却还是没适应过来,总觉得心里少了块甚麽,空得发慌。
眼看到了月末,杜尚若算着日子,决定明日一早就去找老鸨赎身。
她回到房间,拉开抽屉,瞳孔猛地一缩,心瞬间沈到了谷底,匣子竟不见了踪影!
抽屉的锁还是好好的,没有被撬过的痕迹,房间里其他衣柜丶抽屉也没被翻动的样子。她手脚发凉,扶着床沿才站稳,这钱好端端的怎会不见。
她定了定神,想着或许是哪个丫鬟误拿了,便起身走出房门,想找楼里的丫鬟问问。可刚走到院门口,就迎面碰上了艳红。
艳红看见她,眼神闪烁了一下,转身就要走。
「站住!」杜尚若快步上前,伸手拉住了她的手腕。
艳红用力甩开她的手,语气里满是不耐烦:「你拉我干甚麽?」
「是你偷了我的钱吗?」 杜尚若紧紧盯着艳红的眼睛,声音有些发颤。
艳红像是听到了甚麽笑话,冷笑一声:「我恨不得你早点离开袖红楼,省得跟我抢客人,偷你的钱干甚麽?」
杜尚若心里一动,追问:「你怎麽知道那钱是我的赎身钱?」
艳红脸色微变,却还是嘴硬:「楼里谁不知道你要赎身?你别再缠着我了,要找就去找妈妈,我可不想跟你扯上关系。」 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杜尚若看着艳红的背影,心里疑窦丛生,便转身往老鸨的院子走去。
老鸨的房门虚掩着,里面空无一人,她犹豫了一下,推开门走了进去。刚走了两步,就看见床底下露出了一截樟木。正是她那个匣子!
她拿起匣子解了锁,幸好里面的银两还在。
「你在这儿干甚麽?」老鸨的声音突然从身後传来。
老鸨见她替韩卢赎身後,整天都不见韩卢,心生怀疑,观察了几天才发现这小子竟在布庄打工,还在外面找宅子。
她这下可知道杜尚若打的甚麽心思了,便趁着她不在房里,偷偷把她的钱偷了过来。
只是没料到她会怀疑自己,还这麽快发现,直接找到这里来。
杜尚若没闹,只是淡淡地说:「这三千五百两,我要赎身。」
老鸨却嗤笑一声,双手抱在胸前:「赎身?你算计我在先,还想赎身?之前立的字据,不算数!」
「不算?」杜尚若冷哼一声:「妈妈这话可就不对了。当初字据是你亲手写的,上面还有你的手印,你不算,那我倒要看官府说算不算。」
老鸨听见「官府」二字,脸色唰地白了大半。
她在这城里混了大半辈子,不是没跟官府打过交道,寻常小官小吏,只要递上几两银子,送些新鲜玩意儿,便能糊弄过去。可杜尚若背後的人是上官蕙,那可不是普通商户人家。
楼里的姑娘多是没户籍的,真闹到官差面前,先不说赎身的理,光是私藏人口的罪名,就够她喝一壶的。
她强撑着镇定,尖着嗓子反驳:「官府?你倒敢去!你一个楼里的姑娘,跟官府说我扣着你不让赎身,谁会信你?再说了,字据是我写的没错,可那是你用花言巧语哄我写的!你这不是糊弄我吗?」
杜尚若早料到她会耍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还不是因为妈妈哄骗我在先,先前说的的一千两,忽地成了五千两,我这不也是不得已才这麽做。三千五百两我也是给多你了。」
她说着,上前一步,目光锐利地盯着老鸨:「至於官府信不信,妈妈觉得官府是信你一个满嘴谎话的鸨母,还是信上官小姐这样的人家?」
老鸨被她说得哑口无言,可她还是不甘心,咬着牙道:「行,你把钱给我!」
杜尚若已不信她:「今日我把话撂在这里,妈妈要是乖乖把我的身契给我,咱们好聚好散,我之前答应教下一任乐师三个月,也会说到做到。要是妈妈还想耍花样,那我就只能按之前说的,去找官府评理。到时候,妈妈不仅留不住我,这袖红楼的名声,怕是也保不住了。」
老鸨看着杜尚若坚定的眼神,知道自己再也拿捏不住她了。她重重地叹了口气,翻出杜尚若的身契:「罢了罢了,算我栽了。身契给你,只是你记住,就算你走了,也别忘了在楼里的日子,往後要是有机会,多回来看看。」
杜尚若心里没有半分感动,只觉得可笑,这老鸨到了最後,还想卖惨博同情。她弯腰捡起桌上的身契,检查无误後,放进袖中,淡淡道:「妈妈放心,我答应的事,不会食言。」
说完,她转身就走,没有丝毫留恋。
走到门口时,她又停下脚步,回头看向老鸨:「还有,今日你偷我钱的事,我可以不对外说,但若是日後你再敢打我的主意,就别怪我不留情面。到时候闹得人尽皆知,对妈妈也没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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