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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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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蕙说她不难过,她怎会不难过。

他身不由己,要遵从家族意愿,要顾全将军的体面,这些她都体谅,甚至在心底替他找了千百个理由。

可那些熬过的日夜,交托的真心,怎能说割舍就割舍?

她的心上人就要穿着喜服,牵着别人的手拜堂,要对另一个女子说从前只对她说过的温柔话,这段日子里,她哪个夜里不是睁着眼睛到天亮?

只是这难过,她只能埋在心底。

楼里的人都等着落井下石,她没了蔺穆安撑腰,她不能再等下个人把她从这楼里救出来,也等不起。

这袖红楼是个吃人的地方,迟一天离开,离开的希望就越渺茫。情爱之事比起自由,又算得了甚麽?不过是熬一熬就能过去的苦罢了。

这夜她睡得不安稳,闭上眼睛就是从前蔺穆安在梅花树下对她笑的样子,一会儿清晰,一会儿模糊。

直到天快亮了才浅浅睡去,梦里却又看见红色的喜服,惊得一下子醒过来,额头全是冷汗。

醒来时,街上的热闹声早就冲破了窗纸。

杜尚若披着衣裳走到楼上,扶着栏杆往下看,唢呐声丶锣鼓声轰轰烈烈,隔着几条街都能震得人心尖发颤。

不一会儿,一队队迎亲的人马走了过来,挑着礼物的仆役排成长队,红色的轿子顶上缠着金线,阳光下一闪一闪的,晃得人眼睛疼。

轿旁骑马的男子,穿着绣着金丝细纹的喜服,腰间挂着玉带,脸上却戴着一块银色的面具,只露出紧抿的嘴唇和线条冷硬的下颌,连从前微微扬起的嘴角,都显得格外冷漠。

「听说蔺将军上次打仗伤了脸,怕吓着李小姐,才戴着面具。」

「李小姐也是个心善的,明知将军伤了脸也不嫌弃,两人真是天造地设的!」

小孩们挤在街边,伸着手要喜糖,嘴里甜甜地喊着「将军和夫人百年好合」,清脆的声音钻进耳朵里,像细针一样扎着她。

杜尚若只看了一眼,就觉得眼眶发酸,转身想回房。

可就在她转身的瞬间,那骑马的男子像是感觉到了她的视线,突然抬头看了过来。

面具下的眼睛,没有半分从前的温柔,没有了从前看她时的光亮,只剩下一片冰冷的陌生,像在看一个路过的陌生人,甚至连陌生人都不如,只有淡淡的疏离。

她猛地攥紧了栏杆,指甲几乎嵌进木头里,掌心被硌得生疼。

原来时间,真的能把一个人变得面目全非,从前那个会在梅花树下对她笑的蔺穆安,已然不同。

说甚麽逼不得己,不过就是不爱了。

那些年的郎情妾意,那些关於将来的憧憬,如今都成了镜花水月,风一吹,就灰飞烟灭,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风吹过来,带着街上的喜气,却让她骨头缝里也透出冷意。

她站在那里,看着迎亲的队伍渐渐走远,红色的身影越来越小,最後消失在街拐角。

心里最後一点牵念,像被风吹灭的灯,彻底凉了。

她缓缓松开手,栏杆上留下几道浅浅的指甲印,这下,她是真的没了念头。

杜尚若转身回屋,打开那个匣子,把里面的东西一样样拿出来,这些曾经让她心动的珍藏,如今都成了无用的念想。

明天,就把它们都当了吧,换些银两,也好为将来的日子做打算。从此以後,蔺穆安和他的承诺,都该埋在从前了。

门外忽然传来一声极轻的声响,听到熟悉的脚步声,杜尚若没回头,指尖还停在樟木匣子的边沿。

「别看了。」韩卢的声音从身後传来,低低的。

下一瞬,一双熟悉的手从身後伸来,小心翼翼地环住了她的腰。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衣料传来,带着点室外的凉意。

他没说话,只是将下巴轻轻抵在她的肩窝,呼吸带着些微的急促,胸口随着气息轻轻起伏,连带着她的後背都能感受到那点颤动,显然是跑了很远的路赶来,连气都没喘匀。

杜尚若的身子先是一僵,先前撑了那麽久的坚强,猝不及防地碎成了细末。

她以为迎亲队伍走远时的那份凉,已经把心里的疼都熬成了麻木,可此刻眼泪却像断了线的珠子,毫无预兆地砸落下来,落在韩卢扣在她腰间的手背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她没回头,也没说话,只是任由眼泪淌着,从颊边滑过,滴进衣襟里,连肩膀都控制不住地微微颤动。

韩卢说话,只是把环着她的手臂收得更紧些,掌心轻轻蹭了蹭她的腰侧。

这麽久以来,她在楼里撑着,哪怕指尖弹得发酸,也从不说累;在老鸨面前撑着争身契,哪怕心里发慌,也得竖着脊梁说硬话;在沈清辞面前撑着笑,把到了嘴边的哽咽咽回去。

哪怕眼眶发酸,也不愿让人看见半分脆弱。她以为自己足够坚强,以为只要撑到离开袖红楼,就能把所有苦都忘了。

可直到被韩卢抱住的这一刻,她才明白,原来她从来不坚强,只是从来没人能让她放心依靠。

他的怀抱变宽了许多,把她搂在怀里,裹住了她所有的委屈和不安,暖得像寒冬里的一炉炭火,让她终於敢卸下所有伪装,让那些憋了许久的眼泪,好好地落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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