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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1章 断章狗不得好死(求月票!)(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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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篇第一条,说的便是河南汝宁府真阳县,县令王成器怠政残民一事。

卢象升这才明白,为何在卢沟桥旁,那少年锦衣卫,会说出「迟早身败名裂」一话,原来指的是这事。

王成器……这个本该名不见经传的名字,随着这份《大明时报》的创刊号,确实是要名扬千古了。

文笔如刀,杀人无形!

只是一瞬间,卢象升就意识到了这份报纸的可怕威力。

天子之意,化为无形之网,笼罩天下,则更甚于雷霆之威!

现在只是瞄准一个贪官污吏,天下人只会拍手称快。

可若是将来,皇帝的笔锋指向一位朝中重臣呢?

那岂不是意味着,皇帝欲令其贤,则其必贤;欲令其奸,则其必奸?

不对……也不至于。

地方也有风力,总不至于到如此颠倒黑白,目前来看,应该还是好事居多。

卢象升皱起了眉头,但还是捺着性子继续往下看。

第二条,说的便是周奎之事,刚刚已在酒馆听闻,算不得新闻。

只是文中最后,竟还表彰了魏忠贤的侄子魏良卿,说他能主动退让,安心务农,实为知礼之举,令人愈发看不清这位新君的路数。

第二栏,【时政要闻】。

这部分倒与以往的邸报颇为相似,罗列了近期的重要奏疏和官员任免,只是其中关于九边兵事的内容,却是少之又少。

卢象升的目光飞快扫过,直到他看到第三栏的标题——【孔子为何取仁】。

卢象升呼吸一窒,放缓了扫视的速度。

……

「好!」

只看了不到一半,卢象升便再也按捺不住,一拍大腿,低喝出声!

好一个「时代的问题」!好一个「今日大明之问题又是什麽」!

这篇文章,借着孔子丶古今经学丶程朱丶阳明诸事,层层剖析,立论明确,俨然是开史学之新风了!

更有意思的的是,这谈的是经,又不辩经,谈的是史,又不止史。

明眼人一看就懂,这分明就是一篇再醒目不过的政治宣言!

新政!

新君欲起新政!却居然拿孔孟和程朱作伐,这胆子,也太大了!

卢象升只觉得浑身热血沸腾,他下意识地伸手去端酒杯,才发现杯中早已空空如也。

他猛地抬头,扬声喊道:「店家!再温……不!再上两升酒来!要最好的女儿红!」

喊完,他乾脆不再往下看,而是闭上双眼,胸中波涛汹涌,久久不能平息。

待到店家将一坛新酒送上,他看也不看,直接提起酒坛,给自己满满倒了一大碗。

「痛快!当浮一大白!」

一碗烈酒下肚,他只觉豪情万丈,胸中的郁结之气一扫而空。

他接着往下看。

【英国公等捐银修路共五十万两】

……标题左侧是密密麻麻的名字列表。

他粗略一扫,结合往期旧邸报上的官职任免,已经隐隐感觉到名单和各人金额略显不对。

但此刻,这些都已无关紧要。

新君有如此雄心壮志,我卢象升,又哪里会畏首畏尾!

马草?!不,他要呈上一份更为庞大的计划!

只看新君到底有没有这个胆魄了!

卢象升又匆匆读过后面的【京师新政一期】丶【千里电光传讯台三线同时开工】丶【市井杂闻】三个模块。

目光终于落在了报纸的最后一版上。

【辽海丹忠录】

看起来,竟是一部小说,而且通篇都是白话行文。

他本对这种市井小说不感兴趣,但目光扫过第一行,却不由得一愣。

那第一句话的格式极为怪异,却又带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宿命味道。

卢象升忍不住低声念了出来:

「许多年之后,割下鞑子首级时,王三才总会想起,他父亲带他去见识渖阳集市的那个遥远的下午……」

……

不知不觉,窗外的天色已然全黑,店家点起了灯笼,昏黄的烛光洒在酒楼里。

卢象升却对周遭的变化一无所觉,他的全部心神,都已沉浸在了那个叫王三才的少年身上,随他一同经历了渖阳城的繁华,经历了城破时的大火和屠杀,经历了亲人的离散和逃亡……

良久之后,他将报纸翻到了底。

???

这就没了?

他难以置信地又将报纸翻了回去。

真的……没了?

王三才躲在死人堆里,然后呢?

那些奴骑有没有发现他?他腿上的伤口怎麽样了?还有他失散的父亲,找到了没有?

一连串的疑问在脑中炸开,纵然是以卢象升素来平稳的心境,此刻也忍不住咬牙切齿。

「恁娘的!」

「恁娘的!」

两句一模一样的国骂,几乎在同一时间脱口而出。

卢象升猛地一惊,这才发觉不对,一回头,正对上一双同样充满憋闷和恼火的眼睛。

方才那位在酒楼里仗义执言的青年,不知何时竟站到了他的桌旁。他伸着脖子,竟是跟着卢象升一起,默不吭声地看完了这整整一版的报纸。

那青年见他望来,也瞬间回过神,意识到自己的失礼,一张英气的脸庞「唰」地一下涨得通红,连忙后退半步,深深一揖。

「这位……这位兄台,在下……在下失礼了!」

卢象升收束了一下心神,也站起身来,郑重还礼道:「在下卢象升,乃是进京赴考的士子,今日刚到京中。」

那青年见他并未追究,神色稍缓,也认真回礼道:「在下李若链,刚从湖广游学归来,准备应试武举。方才……方才见兄台读得入神,一时情不自禁,做了这等凿壁偷光之举,实在羞愧。」

他咬了咬牙,似乎下了很大决心,从袖中摸出五钱碎银子,心痛无比地递了过来:「此报如今市价一两,却仍然一报难求。在下愿付五钱银子,以赎偷读之罪,还望兄台……见谅则个。」

看着他那副既窘迫又心痛的模样,卢象升哈哈大笑起来,一把将他的手推了回去。

「李壮士言重了!在下进京,举目无亲,正愁如此好文只能独享,无人共鸣。壮士能与我同赏,乃是幸事,何罪之有?」

他将报纸仔细地迭好,小心翼翼地放回袖中,忍不住又摇了摇头,长叹一口气。

「只是这故事断得……实在是……令人抓心挠肝啊!」

李若链闻言,深有同感地点了点头,脸上的尴尬也消散了许多。

他接着这话跃跃欲试道:

「却不知道这作者一橛柴究竟是何许人也,若能寻其住址,或许也可以催更一二……」

……

与此同时,宣武门,承恩寺废墟前。

卢象升的小厮牵着一匹马,茫然地站在一片残垣断壁之中。

他带着哭腔的呼喊声,在空旷的废墟上回荡。

「老爷……您到底在哪儿啊……」

——

卢象升这次入京路线,和《皇都积胜图》路线有重合的。

都是从卢沟桥开始,入广宁门。

不过进了城后,卢象升是走宣武门,《皇都积胜图》是走正阳门,然后一路过皇宫再向北到居庸关。

大家感兴趣可以搜一搜这张图,非常漂亮,21.8米长,是明朝版的清明上河图,我这里只放正阳门大市的部分。

可惜整个京城百万人,饥荒丶瘟疫一轮轮下来,最后十室九空,不知道还能剩下多少人。

待满清入主,这内城更是成了八旗的天下。

偌大的京城,放眼望去,只余满街的辫子,再不见汉家衣冠。

不知道你怎麽看,反正——我不喜欢!

附1900年的正阳门大街。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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